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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網上一個題為《武漢大學對待功勛教授果真寡情薄義》的帖子稱,武漢大學的著名教授、設計學院院長張在元博士兩年前患上罕見的神經元傳導障礙,已經病危,然而武漢大學今年竟派員到他病床前,當著不能言語、靠呼吸機維生的張在元宣布:終止其與武漢大學的聘用合同,停止提供醫療費和住房。武漢大學宣傳部門負責人11月16日表示,確有與張在元教授終止合同一事,但網上內容片面,過度誇張。
上述場景,確實有些『誇張』———但不知是網友的表述誇張,還是學校的做法確實誇張:對於一個病重的教授,哪怕合同到期,也不至於采取這麼『誇張』的方式,在病床前宣布,或可以采取更『人道』的方式,告訴他的家人。
對於這則消息,我想,接下來很多評論,將把武大對待病重教授的態度,和普林斯頓對待納什聯系起來———普林斯頓大學曾寬容地讓長年患幻覺癥的數學家納什在那裡生活了30年,給予他巨大的愛護。而最後,納什恢復了健康,並且獲得了199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
大學要有大氣、大愛,這樣的論述已經很多了。將武大與普林斯頓大學一比,高下即現。但是,我更想說的是,這一件事反映出當下大學的另一個困境:引進人纔的使用與管理。
從武漢大學校方作出的《關於張在元教授終止合同問題的情況說明》,我們可以看到,張在元教授只是武大的兼職教授,按現在高校流行說法,是『柔性引進人纔』,其人事檔案關系不在學校,亦不享受校內教職工住房及公費醫療等福利。因此,按照聘用合同,武漢大學對張教授已經『不錯了』:校方解釋是,2006年,張教授重病入院後,雖然長期不能在崗工作,學校仍舊按原合同約定繼續發放其薪酬用於其醫療和家屬生活。
對於這一次引進人纔,武漢大學可能一直後悔『虧了』,人纔剛引進不久,就生病『長期不能在崗工作』。也有一些網友,贊成武大的做法,總不可能由大學一直養『功勛教授』,法律也會支持武漢大學按合同辦事。按照高校人纔引進的目的來說,確實如此,因為引進人纔,是『不為所有,但為所用』,你現在派不上用場了,當然也就沒有價值了。
但是,當一所大學要朝更高水平發展時,這樣的『不為所有,但為所用』則注定了人纔管理的短視與功利思維。分析近年來高校的人纔引進,『功利』無所不在:看重『引進人纔』的人脈資源,以期幫學校獲得在各種評審、評獎中的話語權;看重『引進人纔』的學術江湖地位,以期在課題申請、項目立項中,得到更優秀的表現;看重『引進人纔』正在做的學術研究,以期望在很短時間中,就增加學校在這一學科領域發表高質量論文的數量……這樣的『為我所用』,由於學校只在乎對方的人脈資源、江湖地位、在其他機構的成果,而不注重人纔與學校環境的融合,不關心人纔究竟在本校起到怎樣實質的作用,很有可能當對方這些資源用光或者利益分配出現衝突之後,而走向『一拍兩散』的結局。
國外大學的終身教授制度走的是另一條道路:『為我所有』。對於教授而言,終身教授制度意味著,學校沒有充足的理由不可隨意解聘教授,教授由此不受經濟、研究方向、研究成果的影響,可以有教育自主權和學術研究自主權;而對於學校而言,則把教授真正作為發展大學的寶貴資源,尊重教授,創造良好的教育環境和學術環境為教授服務。簡單地說,就是學術自治、教授治校,以學術共同體的構建來評價教授的教育與學術貢獻,促進教授做高水平學術研究。
我國高校現在還普遍實行(甚至推廣)對教授的合同聘任,一年一考核,以考核結果兌現工資,美其名曰是為了讓教授們勤奮、不偷懶,但在這樣的指標學術、功利學術之下,只見一批『學術民工』,卻難見學術的從容。在這樣的考核指標之下,教授們確實是不敢生病的。對於全職教授尚且如此,何況『為我所用』的兼職教授呢?
武漢大學的聲明說得條條是理,按照表格管理、指標管理來說,看不出任何問題,但是,以這樣的管理思路來發展大學,不是在辦大學,而是在辦一個加工廠。如何以建真正的大學的理念,來規劃學校的教師資源建設,這是比空說『大氣』、『大愛』更現實的問題。沒有這些,『大愛』、『大氣』將止於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