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津雲"客戶端 |
|||
30年來,學界專家們不斷地試圖引進西方先進教育理念,對高考招生制度進行顛覆性改造。『免試保送』制度,『校長實名推薦』,『特長生加分』,『筆試+面試』,『中學學業評價+大學自主考試』,廢除統一命題,『3+X』,『3+X+綜合』,等等等等,在中國的考場上試了一溜兒夠。
結果,我們都看到了,凡是專家們所熱烈提倡的,老百姓幾乎都不接受。大部分這樣的改革試驗因為實在無法操作,最後都無疾而終。正如本報此前報道曾說的:決策偶然,上馬倉促,轟轟烈烈推出,悄無聲息結束。
只有少量的改革,因為獲得了強大的利益集團支橕而一直延續下來,每日每時的為教育部門制造著反對民意——譬如說,對農村考生極端不利的英語以150分為最高分,而且加考聽力,因為有人員眾多、利潤豐厚的英語課外培訓集團挺著,而難以搖撼。再譬如分散掌握在體育、民族、僑務、公安甚至科協等『各有關部門』的加分政策。
作為媒體人,我們應該檢討自身:所有這些立意超級良好,但最終因為民眾堅決反對,或者技術上完全不可行而被廢棄、被唾棄的改革舉措,主流輿論都曾經大張旗鼓、滿腔熱情、自覺自願地為之呼吁過、叫好過、歌頌過,並且還往往為其得不到民意的支持而惋惜過、痛斥譴責過。
『春季高考』是多麼英明呀,『打破一考定終身』、為考生增加一次選擇的機會!措施出臺之時,可說是『輿論一律』、百分之百的叫好!結果怎麼樣呢?死拖硬橕了好些年,終究還是沒玩兒成。第二次考試的成績如同復讀成績一樣,大學看不上,而且學校課表沒法排,用人單位就業計劃沒安排,所謂『先進的教育理念』只好一邊兒歇著去!
『一張試卷從北大清華考到高職高專』是多麼不合理呀,把本、專科高考分開是多麼英明!從2002年起,廣西試驗一年考兩次,本科考完後再考專科。這項旨在『給考生和學校更多選擇』的分層考試改革,得到了學界高度評價,卻受到大學、中學、師生、家長的幾乎一致反對,從第二年開始每年往回抽抽,磨嘰到第四年徹底消失。
『中學校長實名推薦』是多麼與國際接軌,比只看高考分數高明多少倍!然而,學者們贊揚聲還沒落地,北大兜出了實底兒:俺弄這事兒的初衷就是為了『掐尖兒』,跟清華爭奪高分生源的!
『數學考零分的錢鍾書在今天考不上大學!』耽誤偏纔怪纔的制度是多麼混賬,門門高分往往就意味著門門平庸!所以,我們為韓寒只憑一篇好作文就能上大學而熱情歡呼,我們為特長生加分、免試而呼吁。這些建言被采納並且逐年推而廣之,享有加分的考生越來越多,『裸考生』越來越少。加分政策終於變得臭不可聞。
左看右看都該折騰。文科生不識高斯、牛頓是多麼愚昧,理科生不曉唐宗、宋祖是多麼不該,數學大師蘇步青舊體詩詞寫得多好,『兩彈元勛』錢學森是多麼全纔!廣東和河南實驗的『3+大綜合+1』對癥下藥,是多麼英明!然而,卻忘了考試科目因此增加到了9門,讓那些已經被原來6門課的考試負擔就壓得直不起腰來的學生是多麼憤怒!作為最受改革者推崇的方案試驗田,廣東死橕硬熬了11年,終於在上個月溜了肩膀。
如此等等。其實學界還一直有一個非常響亮的聲音,呼吁徹底廢除高考,完全像美國那樣憑學業水平測試成績加中學教師推薦信錄取。這種呼聲甚至已經有代表講到了全國人大會議上。只是這張方子太毒了,教育部門不敢接招兒。
被同一塊石頭絆倒一萬次,爬起來還要繼續奔向那塊石頭。歸根結底,是對高考招生制度的核心理念——『分數面前,人人平等』——8個字不滿意。
沒有人對這8個字完全滿意。問題是,如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劉海峰教授所言,古往今來,選拔人纔的方式不外兩類:一為推薦,二為考試。就像學者們特別愛講,相比專制『民主是最不壞的制度』一樣,相比推薦,考試也得算『最不壞的制度』不是?
如果真要痛下決心,調整利益結構,增進社會公正,我舉雙手贊成對這一制度動大手術。如果還如同以往,是為了『有助於高等學校選拔人纔、有助於中學實施素質教育、有助於高等學校擴大辦學自主權』三項原則,而把公平正義的原則撇在一邊,這樣的改革還是省省吧!
劉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