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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南市槐蔭區29家無證經營的幼兒園於2009年12月31日被依法撤銷,而在2008年,濟南市排查出805家這樣的幼兒園。是誰在選擇這些無證幼兒園,為無證幼兒園提供了存在的理由?
經調查,記者了解到,被撤銷的幼兒園多為『作坊式』經營,與此同時,一年花費過萬的私立幼兒園在省城也並不少見,背後更折射出低收入家庭的無奈。
實 地探訪
沒有滑梯沒有院子
被撤幼兒園『作坊』經營
根據知情人士提供的線索,1月5日下午,記者找到了位於濟南槐蔭區昆侖街附近的太陽花幼兒園。沿著兩棟居民樓之間的小巷往東,幼兒園就在一間低矮的沿街房裡,如果不是牆面涂成了彩色,過路行人也很難注意到這是一家幼兒園,因為這裡沒有滑梯等游樂設施,連個院子都沒有。
敲了敲掉了漆的鐵門,一名30來歲的女士拉開一點門探出頭來,順著門縫往屋裡看去,這間朝北的屋子光線很暗,屋裡的擺設更像是一戶民宅。記者以孩子要入園的名義諮詢,這名女士說:『每個孩子每月260元,但暫時不收了,你等過年後再過來吧,現在只有吃小飯桌的學生。』
她還告訴記者:『暫時停招是為了改善辦園環境,保證學生安全,但現在很難說能否找到合適的場地。』當記者問有沒有辦園許可證時,她多了些警覺:『有,現在不能給你看,你來報名的時候再看吧。』她拒絕給記者留電話號碼,『你到時候直接過來就行。』
6日,記者從槐蔭區教育局托幼辦獲悉,太陽花幼兒園並沒有在教育局等部門注冊,屬於無證經營。該局工作人員說,教育局沒有執法權,不能強制關閉,只能根據舉報,一遍遍給他們發撤銷通知。
某知情人士告訴記者,像這種私人辦的『作坊式』幼兒園整治之前並不少見,一般開在外來務工人員聚居的居民區裡,租一套居民房,有的乾脆就在自己家裡,僱幾個人,有的照顧孩子睡覺,有的做飯,有的簡單上上課,就組成了一家『幼兒園』。
記 者 調 查
離家近學費又便宜
打工者是主要客戶群
太陽花幼兒園距離西市場大約1公裡,因此,周邊小區聚居著很多打工或做小生意的外地人。記者在附近采訪了解到,幼兒園西側的市場裡擺攤的商戶大都知道這家學生小飯桌和幼兒園合在一起的『太陽花』。『辦了好幾年了』,市場上某攤主說。
擺煙酒攤的孫玉鵬(化名)的攤位離太陽花幼兒園只有不足200米,孩子上學前班之前,一直在太陽花幼兒園上學。『我覺得他們對我家孩子挺好的』。孫先生說,『說實話,學不到多少東西,但我覺得只要孩子吃好、不生病就行了,能指望三四歲的孩子學啥東西?上了學再學知識也不遲。』
在市場上擺煙酒攤每月能給孫玉鵬全家帶來1000多元的收入,他坦言:『如果有條件上五六百塊錢一個月的幼兒園,咱也上啊,這不是沒有條件嗎?260塊錢在「太陽花」還包括一日三餐,很合算,再就是離家近,要是有事晚上六七點再去接跟老師打聲招呼,他們就給看著。』不過也有攤主反映,『太陽花』為節約成本,伙食不太好。
在槐蔭區西市場附近另一家證件齊全的小型私人幼兒園,記者了解到,該園收費也在260元/月,包括保育費、餐費等所有的費用,該園共招了40名孩子,共4名工作人員,這裡的孩子來自全國各地,以江西、湖南等南方省份居多,父母大多在濟南務工。
『她的爸媽就在市場上賣米線。』該園李老師指著一名俊俏的3歲小女孩說,『她家條件還算不錯的,有的父母都在西市場給人家看攤,全家收入一個月1000多元,哪能上得起一個月五六百,甚至上千元的幼兒園呢。』李老師告訴記者,雖然每個月只收260塊錢,很多家長交起來也不怎麼痛快,得三番五次地催促。
公立難進,托關系還得排隊
私立『燒錢』,學費相差十倍
與此同時,濟南許多私立幼兒園每年收費過萬現象十分普遍,『上個幼兒園貴過讀大學』已不是新鮮事兒;而每到招生季,公立幼兒園以價格低、信譽好吸引大批家長不惜徹夜排隊報名,『托關系』、 『找門路』進公立幼兒園已是公開的秘密。
濟南某公立幼兒園園長告訴記者,去年幼兒園公開報名,不到兩個小時70個名額就全部報滿,很多家長只因晚來了一會兒就沒報上名。
記者從教育和物價部門了解到,對於公立幼兒園收費,濟南市根據類別不同劃分標准,保育費、管理費、雜費、代辦費合計每月126元-283元不等。而對於私立園,濟南市物價部門表示,根據《民辦教育促進法》,私立園收費不屬於政府定價,只需要備案即可。
1月6日,記者對10家私立幼兒園進行了暗訪,發現僅有兩家每年收費3000多元,1家年收費4800元左右,1家年收費7000餘元,其餘都在1萬元以上。一名把孩子送到銀座英纔幼兒園的家長說,她每個月光園費至少1300元,還不包括孩子的餐費每日10元。位於魯能康橋小區內的私立幼兒園每年收費2萬餘元,與年收費不到3000元的無證或小型私立幼兒園價格相差近10倍。
西市場附近某小型私立幼兒園老師算了一筆賬,開幼兒園貌似很賺錢,粗略一算,一個月光房租就3000塊錢,僱的3個老師工資3000元,最後,園長也就『落』下3000塊錢,這就是很多私立幼兒園『從孩子嘴裡摳利潤』的主要原因。
記者進一步了解到,不僅是私立幼兒園,某些公立幼兒園也在抱怨資金緊張,『如果單靠公辦老師,人力明顯不夠,而我們自聘的老師很辛苦,每個月只能拿不到1000元的收入。』某公立幼兒園負責人說,因此不少幼兒園偷偷開特色班、收建園費來創收。
一語點破
他們有生存市場
某私立幼兒園的王老師直言不諱地說,高收費幼兒園的園區建設、設施等條件確實要好一些,而家長不惜高價選擇時,也有攀比、『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心理使然,王老師說,在他所處的蓋家溝附近,無證經營的小型私立幼兒園也不少見,『即使政府一時撤銷了無證幼兒園又能怎麼樣呢?過一段時間後,他們還會「死灰復燃」,因為低收入家庭需要,他們有生存的市場。』
據悉濟南市2008年排查出805家無證經營的幼兒園。而記者從濟南各區教育局了解到,市中、歷下等區對幼兒園的2009年度年檢工作還未結束,但可以肯定的是,每個區都有無證幼兒園在悄悄招生。
記者手記??
別讓學前教育成盲區
早在2009年全省兩會期間,私立幼兒園高收費問題就引起了兩會代表委員們的注意。政協和人大會議中,分別出現《義務教育應當向學前教育延伸》、 《關於把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的建議》的提案、議案,建議將義務教育再向前延伸3年。
山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院丁海東副教授說,在整個國民教育投入中,學前教育的專門財政性投入只有1%左右,這個比例在世界范圍內都算低的。『咱們中國有傳統觀念,「再窮不能窮教育」,哪個家庭富裕的家長不希望孩子接受優質的教育呢?但低收入家庭,公立的進不去,私立的負擔不起,讓他們怎麼辦呢?』
他說,國際上通行觀點認為,越早期的教育對個人生活質量及為社會做出的貢獻影響越大。
但現實中恰恰相反,學前教育資源嚴重不足,政府沒有把學前教育放到與其重要性相匹配的位置上來重視,政府將學前教育推向了市場,給無證經營但價格低廉的幼兒園提供了存在的現實基礎。
『為什麼只有希望小學,而沒有希望幼兒園呢?學前教育公益性明顯不足。』徐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