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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快樂的家庭因為高考失去了笑聲
『芬芬進入高二後,我們家裡就幾乎沒有了笑聲。』坐在記者對面的陳真雲說。
陳真雲是湖北人,在北京的一家IT企業從事管理工作,是個地地道道的白領。雖然沒有北京戶口,但是陳真雲已經在北京工作十多年了,再加上女兒也在北京上學,而且品學兼優,他們早把北京當成了自己的家。在外人眼中,陳真雲一家過得無懮無慮。
矛盾出現在女兒昇入高二之後。
高二的女兒要文理分科了。一天回家,陳真雲得知芬芬擅自做主選了文科班。理科一直是她的強項,芬芬這樣的選擇讓陳真雲非常惱火。被劈頭蓋臉呵斥的女兒委屈地告訴陳真雲:『萬一回老家高考,文科還有可能突擊,理科跟上就難了。』
從此,這家人就開始為高考寢食難安。按照現行政策,女兒必須回戶籍所在地參加高考。『可女兒從小學起接受的就是北京的教育,現在卻要參加湖北的考試,兩個地方學的不一樣,考的不一樣,讓我女兒怎麼回去?』陳真雲說。
與陳真雲有著類似經歷的人在大城市不在少數。
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成為流動人口的主要流入地。據北京市統計工作會議披露,按照抽樣推算的方法,北京2009年年末的常住人口為1755萬人,其中外來人口509.2萬人,佔常住人口的比重為29%。另據報道,2008年上海市流動人口中半年及以上常住人口為517.42萬人,佔全市常住人口的27.4%。
陳真雲是千萬流動人口中普普通通的一個,他的煩惱是近三分之一城市人共同的煩惱。
短跑運動員怎能用長跑規則衡量
陳真雲和女兒都不願意回去參加高考的一個最主要原因,是女兒芬芬非常適應北京的教育方式。
芬芬從小學起就一直在北京上學。除了完成學校正常的學習任務外,還對科技、創新非常感興趣。
一次芬芬在火車站買票時,看到售票員不小心把乘客的到達地點弄錯了,造成了很大的麻煩。而售賣火車票的系統顯示器只能讓售票員看到。於是,芬芬決定改進這個系統,在老師的幫助下,芬芬設計了車票售票系統的雙面顯示器。
芬芬的科技創新作品先後獲得過青少年創新比賽一等獎、二等獎,她也作為北京青少年代表參加過全國青少年大會。初中時她還作為創新代表到美國進行訪問。
越是參加這些活動,芬芬對科技的興趣越大。
她每周都會到科技館參加活動,進入了北京市的科技活動小組,很多課餘時間用在了大量地閱讀和撰寫論文上。
『女兒的這些成績只能在北京實現,在這裡她如魚得水。』在陳真雲看來,北京實施的是素質教育,比較注重孩子各方面的綜合素質,而自己的老家湖北實行的是應試教育,『考分和成績排名是他們追求的唯一目標』。
在北京,陳真雲的女兒是品學兼優的孩子,回老家,她怎麼能證明自己『品學兼優』?僅考試成績一項就會敗下陣來。
陳真雲弟弟家有個比芬芬低一個年級的女兒。她每天從早上6點到晚上9點除了吃飯就是學習。
高二的芬芬曾經做過上高一的堂妹的試卷,『不少做不出來』。
陳真雲的一位老鄉還做了相反的嘗試。
老鄉一家已經拿到了北京市的戶口,但是他們看到湖北的高考成績比北京高出很多,於是把孩子送回老家讀中學,然後回北京高考,結果成績很糟。
『且不說哪邊的教育質量好,這種考試的方式對孩子來說是不公平的。』陳真雲說。『這就好比一個長期從事短跑訓練的運動員,臨比賽了卻要求他參加長跑。可想而知,短跑運動員的長跑成績是不理想的。』
『高考』這兩個字在陳真雲家裡變得越來越敏感,一家三口很少公開討論這一話題。尤其是女兒,一向在學習上勁頭十足,突然沒了勁頭兒,話也少了。『她沒有了方向感。』陳真雲說,回老家高考成了她的心病。
制度缺少連續性讓我們感到落差很大
其實,外地生源回戶籍所在地參加高考的政策不是剛剛出臺的,有不少人很早就做好了准備。大家通常的做法是讓孩子在大城市讀完小學,然後就送回老家,讓孩子盡早適應老家的學習環境。
但是陳真雲沒有這樣選擇。
剛來北京的時候,陳真雲也為孩子上學的問題發過愁。
2003年,陳真雲一家拿到了第一批北京居住工作證,就是俗稱的『北京綠卡』。
有了『綠卡』孩子就可以享受市民待遇。確實,女兒像擁有北京市戶口的孩子一樣參加了小昇初電腦派位。
看著女兒順利地進入了初中,陳真雲認為政策一定會改善的。
3年之後,女兒又以相同的身份順利地參加了中考,並且進入了北京市豐臺區的重點高中。
『當時的政策曾經提到,拿到「綠卡」的人3年之後條件合格就能轉為北京市戶口。』雖然3年之後陳真雲的『綠卡』並沒有『轉正』,但是他仍然對政策的改善有著很高的期待。
『政策總會有個連貫性。』陳真雲認為,總得給前面開了口子的人一條合理的出路。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眼看再過幾個月女兒就要昇入高三,高考報名就在眼前了。陳真雲一直夢想的『合理出路』還沒有出現。
陳真雲著急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最初就乾脆別打開這道門,我們也就踏踏實實待在老家了。』
正路都不通難道逼著我們去腐敗?
陳真雲老家的一位朋友是中學校長,不久前答應接收芬芬,但是必須盡早回去。
這裡又出現了一個問題。北京是要參加會考的,只有會考成績都合格纔能拿到高中畢業證。但是如果參加完所有的會考基本要等到高三第一學期結束。
『這顯然已經來不及了。』陳真雲說。老家的學生基本在高二就結束了所有的課程,高三只剩下『兩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集中強化考試培訓了。
如果一上高三就回去則意味著女兒拿不到高中畢業證,但如果拿了證就會趕不上老家的強化訓練。
像很多人一樣,陳真雲也想到了出國留學這條路,他們也跟一些留學機構深入地溝通過。不過,陳真雲還是不希望走這條路。
因為,他想不通:『為什麼我的孩子在自己的國土上不能順利地求學,國外卻反而敞開了大門?!』
正路走不通就會想到邪路。
陳真雲的一個朋友跟他有相同的煩惱,見人就哭訴。她知道,現在擋在面前的關鍵問題就是戶口,所以到處求人『買』戶口,『哪怕傾家蕩產都願意』。
『很多家長沒有辦法、現實逼著他們去腐敗。』陳真雲說,實在沒辦法弄到戶口,我們就想辦法改宗教、改民族。這樣至少還能爭取加分,孩子也能少受點兒損失。
陳真雲的辦法跟很多人不一樣,他還是希望能促進高考政策的改革。
利用國家中長期教育規劃征詢意見的機會,他向教育部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陳真雲指出,對於長期人戶分離的學生,可以采取高考和高校招生錄取分開的方式,允許這些學生在借讀地參加高考,但不佔用當地學生的招生名額,按照學生在借讀地高考所取得的成績,回到戶籍所在地的原籍參加高校的招生錄取。
他認為這個做法可以解決流動人口子女在借讀地參加高考的問題,同時又不影響借讀地的招生計劃和昇學率,既維護了人戶分離學生家庭的權益,也給他們的家庭帶來了穩定。對於戶籍地來說,也沒有增加額外的負擔。
令這家人高興的是,前不久陳真雲被請到教育部,專門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芬芬很認真地對父親說:『我真感動,知道你們一直在為我操心。』
陳真雲一家很樂觀,他們開始了新一輪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