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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所大學法學院的博士研究生施辰光(化名)今年暑期異常忙碌,每日幾乎就是圖書館和學生寢室兩點一線,把暑假過得儼然考試周一般。『我這個暑假過到現在,就在和書打交道了——但卻不是留在學校裡正經地念書寫論文,而是操起「剪刀和糨糊」攢書!』
自從開始從事攢書行當之後,施辰光明白了很多——為什麼一本暢銷書在圖書市場上熱賣後,不消多久立馬能看到一批同題材圖書蜂擁而至;為什麼逛書店時,總會發現同主題的一批書籍大同小異;一些乍一瞧粗制濫造的讀物,錯誤百出也就算了,可為什麼連正規出版社出的嚴肅學術書籍與大學教材,都會犯常識性錯誤……『因為——這些書籍背後的寫作者裡有太多「剪刀加糨糊」的「攢書工」!』
導師成了『包工頭』提起攢書,施辰光並非完全是個新手。『只要你上過研究生,或多或少都會接觸到這樣的工作,因為不少導師手頭都有這樣那樣的出書任務。』
據施辰光介紹,以法學領域為例,不少在圈子裡有些名氣的教授,都是出版社眼中的『香餑餑』。出版社為了提高影響力,逢及有分量的外文原版著作時,肯定希望找這些『圈內大拿』擔任翻譯。每到有些大法修改或出臺,又會找名專家主筆,出版案例分析與法條解讀相關書籍,就是一般的教材或輔助教材出版,也都希望借來名校教授的『金字招牌』……
這些書有多少是教授親自動手的呢?施辰光向記者傳授機宜,『你只消稍稍合計一下——除了每周的課時、教時安排,指導學生做課題的時間,以及自己搞科研的時間外,一個導師每個學期還有多少空閑時間?在如此有限的時間內,卻能一本又一本地出譯著、編教材,你說這些書會是他自己寫的嗎?!』
施辰光算不上是資深的攢手,僅僅為導師准備過會議論文的資料。但他耳聞目睹有的博士研究生整天忙得像小蜜蜂一樣,大把的時間都在為導師打工。碰上導師有大部頭著作的翻譯,幾個師兄弟就組成工作組,各領幾章分頭翻譯,到時交稿即可;碰上新法解讀等著述,法條解讀必是學生來做的;而到了教材編寫時,研究生更是鐵打的主力軍,一個個成了『搜索工』和『裝配工』……
如此一來,導師紛紛搖身一變,成了專管任務分包的『包工頭』!有些膽子更大的教授,在接到任務或申請到課題項目後,把本科生也組織起來,完成任務後交由研究生代為過目,以此提高效率和進度。『有些學術問題,研究生尚缺乏處理能力,更別說尚未接受系統學術訓練的本科生了。如果導師最後不細心審核,出版社編輯又不把好關,不知道要誤人子弟多少?!』
外行攢書何樂不為?由導師擔綱『包工頭』,組織門下學生『集體生產』,是攢書的一種。還有一種攢書,參與門檻更低,參與學生數量則更大。寒暑假中,在年輕學子間人氣還頗旺。眼下,施辰光正在做的,就是這一類攢書。
7月中旬接到任務,計劃9月份完工——施辰光手頭在攢的,是一本有關婚姻法的案例分析書籍,整本書的體量在10萬字左右,由京城一家較有知名度、以出版經管法律書籍為特色的出版社出爐。『編輯和我碰過一次面,介紹了圖書的大致框架和體例。核心的工作,就是從網絡、報紙和其他同類書籍中,摘編實際案例,再行分析點評。』施辰光告訴記者,屆時這本書也不會署名,而會冠以本社編等字樣。
施辰光還算是『專業對口』,而更多的『攢書工』,甚至在攢著和本專業八竿子打不著的圖書!學計算機出身的學子,攢出了有關幼兒早期教育理念的圖書,文史哲專業的研究生攢出了常用醫藥使用說明與保健注意事項……『攢書不需要多少腦力,就是個體力活兒。只要有時間和精力,誰都可以做。』畢業後去出版社工作的師兄師姐會介紹活兒過來,有些出版商通過大學BBS的『兼職打工版塊』直接發布招募信息,寒暑假中有著大把時間的學生們遂紛紛行動,做起校園槍手、攢手。
新書『速成』誰之過?據出版業內人士介紹,有些在BBS上發布攢書信息的,是假借出版社名頭的書商。他們一般從出版社處買得書號,以目前市場上最熱門的話題作策劃選題,隨後確定結構,找學生來充當編輯……『圖書出版領域缺乏出版准入規定與監管,出版內容只要不觸及「底線」,基本都會放行。內容審核就只能依賴出版機構「自律」了。』於是乎,出版社和書商的膽子越來越大,而每千字30元至50元的報酬雖不高,但對沒有收入來源的學子來說,一本書最終好幾千元的回報,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有些熟諳『剪刀加糨糊』的熟練工,甚至一天就能攢個上百頁!
施辰光坦言,有時會感到有些愧疚。但大多數校園『攢書工』卻不這麼想,既能學以致用,又有不錯的收入;博士研究生往後還要出版博士論文,早些和出版圈內人士混個面熟,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