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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7月,無錫女孩張旖天憑借一篇頗具批判性的《我們執筆的意義》,在第二屆『魯迅青少年文學獎』中奪冠。媒體對此競相報道的熱潮尚未平息,時隔半年,張旖天在2011年1月又以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無論是作文比賽評委,還是讀過張旖天文章的師長,對她的作品都有一個共識:『張旖天的文章勝在思想深度,而非文筆』。
這個女生愛自由,甚至有些散漫日前,記者在江蘇省無錫市輔仁高級中學高三(9)班見到了張旖天。剪著短發、戴著圓圓的大框架眼鏡、一身日系打扮的她很是符合當下流行的『森女』形象,張旖天笑著說,自己倒確實很喜歡所謂『森林系女孩』的生活態度:簡單、自然、享受當下。
一聊起寫作,眼前這個貌似稚氣未脫的90後女孩內在的成熟即刻顯現:『寫文章最重要是思想,其他都是花架子,隨便怎麼搭。』張旖天告訴記者。她不待見郭敬明這類作家的書:『很多寫青春文學的,雖然文筆好,但是沒內容,只是無病呻吟的表達某種情緒,我不喜歡。』
從初中開始她就拋棄風靡校園的青春文學,改看嚴肅的文學作品,閱讀讓眼前這個小姑娘有著比同齡人更成熟的心智。而朴實簡練卻又富含哲理,是張旖天最喜歡、也是一直在模仿的文筆風格。
中考前夕,學業壓力讓張旖天異常焦慮。史鐵生講述絕望的人需求希望的《我與地壇》啟發了她,於是她每天都手抄《我與地壇》,抄了厚厚一本之後,整個人身心也就平靜下來了。
史鐵生成了她最欣賞的作家。甚至她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張軼磊都說:『張旖天現在的文筆越來越像史鐵生了,文筆很平實,粗看文章覺得普通,但細細一品味就覺得很有味道。』
張軼磊這樣評價張旖天其人:較之於同齡人,她更有想法和主見,老師、家長想要改變她的想法都不是件簡單的事,『這個女生愛自由,有時候甚至都有些散漫。』
張旖天的同窗好友高瑛提起她就笑了:『她不是那種典型好學生,因為她特能折騰,也挺情緒化的。』張旖天則補充:『通過折騰讓自己成熟。』同時她也坦率承認:『我確實有很多怪脾氣,跟其他同學不一樣。』
的確,張旖天有著不同於大多數90後的愛好。比如說閱讀方面,她愛看兩類書,一是純文學類,二是器物類。
膠片攝影是她的另外一個愛好。自從在箱底翻出爺爺的老式海鷗相機,張旖天就不時帶著它出去轉悠,而最常去的拍攝地點竟然是菜市場。這個女孩對攝影也有自己的獨到見解:『菜市場是嘈雜人群最生活化的一面。其實攝影和文學是相通的,都是對生活、對藝術的感悟。』
文科纔女差點與保送無緣張旖天愛思考的習慣和紮實的文學功底,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從小開始的家庭教育。
由於父母在外地工作,張旖天從小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爺爺張純左是一位中學語文教師,自上世紀60年代從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後,他已經工作了整整51年。
『爺爺是搞教育的,我敬重他,也願意聽他的話』,張旖天說,放學回家後爺爺並不會給她『開小灶』補課,反倒是經常和她聊天。通過祖孫倆每天談心的方式,張純左潛移默化中成了孫女在文學路上的啟蒙老師。
去年暑假張旖天在『魯迅青少年文學獎』中奪冠,欣喜過後,張純左很快又陷入了惆悵。孩子很快要昇高三,高考在即。而此時,高考纔是最現實的問題。
2011年高校招生啟動後,帶著張旖天的有關材料,張純左奔走幾所國內知名高校,為孫女爭取『保送』或者『破格』錄取資格。讓他失望的是,這些高校的答復無一例外都是拒絕。拒絕理由大多是理科纔有保送生,而文科沒有,這讓搞教育的張純左不能理解:『我的孩子不是「怪纔」、「偏纔」,她的功課比較全面,寫作文又有特長。難道國家只給理科生提供平臺,文科生就沒有任何機會嗎?』
幸運的是,幾個月後的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給了張旖天一個全新的機遇,和所有一等獎得主一樣,張旖天得到了一個自主招生名額。這個張純左奔走多所高校都沒有爭取到的資格,終於在一次全國作文大賽中實現了。張旖天選擇了心儀的廈門大學,只要高考成績達到一本分數線,她就可以如願進入廈門大學,讀自己喜歡的寶石鑒定專業了。
多少缺少機遇的『張旖天』被埋沒語文老師張軼磊有些擔懮:這個被盛贊『文章有思想』的學生,在考試作文中時常得低分。
張軼磊說:『她的文章很有味道。比起其他學生,文章的視野比較廣闊,人生態度比較成熟。』但是,高考作文要求非常規范,而『張旖天的文章需要反復看、仔細品,高考閱卷時間上肯定不允許這樣。』
張旖天很清醒地認識到高考作文與平常寫作的不同:『我不認同高考作文,但是不會作無謂的抵抗。我可以按照它的要求寫作文,但是心裡保留自己的原則。』
而作為老師的張軼磊倒是有著實在的困惑。從教10年,他發現現在的語文高考似乎有矯枉過正之嫌,『早前的語文考試只講究知識,後來知識和能力並舉,發展到現在似乎只重視純粹的能力了。而現在的學生欠缺的恰恰是紮實的基礎知識啊。』張軼磊回憶,2001年他剛參加工作時,語文高考有20個選擇題,而今年只有5個選擇題了。
困擾張軼磊的另一個問題是語文教學和高考語文之間的差距要怎麼彌合。他所帶的班級進入高三衝刺期,上課自然要全力為應試作准備,這讓課堂氣氛多少有些壓抑。張軼磊很自信地告訴記者,學生聽他高一、高二的語文課,是一種享受。但是到了高三,學生已經不怎麼喜歡語文了。
這位有10年教齡的語文老師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其實,我教過的學生像張旖天這樣有纔華的還有很多,甚至比她更厲害,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那樣的機遇。』
在某種程度上,張旖天是幸運的:『魯迅青少年文學獎』讓名不見經傳的她獲得媒體關注,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給成績並不拔尖的她一個自主招生名額。否則,她或許還在為擠高考獨木橋而苦苦掙紮。但是,媒體看不到的是,還有多少個缺少機遇的『張旖天』正在漸漸被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