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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則深藏於武陵山水之間的感人故事:2004年以來,每個上學日,來鳳縣舊司鄉花坨小學校長黃中桂都駕船往返在新峽水庫上,接孩子們上學,送他們回家,風雪不輟,被庫區的孩子和家長們親切地稱為『船工校長』。
教師和船夫,這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職業,已經在黃中桂身上共存了7年。黃中桂兩鬢風霜,一身朴實,他總說自己很平凡,但也有熟人調侃說:『在恩施,你是駕船技術最好的老師,又是教書水平最高的船工,都是第一!』
7年來,在庫區約5公裡的水路上,接送過多少孩子?駕船行駛過多少裡程?黃中桂說,他回答不出來,但他記得,最多的一年每天接送28個孩子,現在是最少的時候,每天接送12個孩子。
擺渡風霜一刀刀刻下來,船老舊了,漆掉損了。7年來,每個風霜雪雨的日子,黃中桂一直奔忙在學校、渡口、學生門前和自家之間的路上
距來鳳縣城東北約30公裡,有一道風景秀美的河灣,河邊有一個青菜坪渡口。
清晨7時46分,隨著馬達聲由遠及近,一艘小船轉過上游山腳,駛向渡口對岸,接上7個孩子,轉頭向青菜坪渡口駛來。8時許,小船靠岸,49歲的黃中桂跳上岸,將船穩穩停住,回身幫12個孩子一一脫掉救生衣,然後牽著最小的孩子、5歲的梁婭,沿著石階路,向山上數公裡外的花坨小學走去。出人意料的是,駕船的船夫黃中桂,就是花坨小學的校長。
青菜坪渡口到新峽水庫對岸的馬齒界等地,被水面隔絕,多個村民小組的孩子們上學只能靠船接送。2004年,舊司鄉板沙界村的花坨小學開通了到馬齒界的約5公裡航線,黃中桂擔起了每天接送學生的重任。『黃中桂每天6點多就去接孩子了。』住在青菜坪渡口旁的村民曹菊香說。由於孩子們住得比較分散,每個上學日,黃中桂不得不在清晨6點就起床。洗漱之後,他從家裡步行至渡口,上船,啟動馬達,駛向5公裡外的渡口,7歲的二年級女孩梁婷和她5歲的妹妹梁婭等在渡口邊。黃中桂接她們上船,幫她們穿好救生衣,趕往下一處渡口。青菜坪渡口邊的鄉村醫生周凡說,一趟下來,總要花去1個多小時。
接完學生,黃中桂走進辦公室,開始一天的工作,教學管理之外,他還帶著四年級和學前班的3門課程。下午3點多放學,黃中桂清點齊12個孩子,然後將他們挨個送回家。
送完孩子,已經是下午6點鍾,黃中桂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家裡,山裡的夜色似乎來得更早,他回到家時,已經暮色四合。走進家門,他總是累得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想動,妻子仇金蘭說:『7年來一直這樣。』
艱辛一天累得全身酸軟,何況7年裡的每個上學日都這樣勞累。不僅如此,附近村民都知道,黃中桂還承受了很多人都難以忍受的艱辛
在7年的實際操練中,黃中桂不但能熟練地駕船,還練成了一手修船的本領。
由於油品質量、機械故障甚至操作等多方面原因,機動船的發動機經常出現故障,黃中桂說:『發動機停擺是家常便飯。』修船也成了必須學會的本領之一。經過幾年磨練,黃中桂已經能對付經常遭遇的發動機停擺問題,有些小問題,甚至可以隨手解決,朋友開玩笑說:『如果不當老師了,你可以去修船。』
但黃中桂自己最艱辛的記憶,是在2008年初的那次極端雨雪冰凍天氣過程。當年1月上旬至2月中旬,黃中桂不得不每天提著柴油壺到碼頭,用鐵錘敲開冰層,解開已結冰的纜繩,用皴裂的雙手點燃火把,左手把火把放在柴油機的排氣管邊,右手握住搖把用力啟動柴油機,費了好大的勁纔把柴油機啟動。河面上刮著剌骨的寒風,刮在人的臉上不是冷而是痛。船順利發動之後,他依然按慣例每天兩趟去接送學生。
3年後,回憶起那段冰凍期間的記憶,連黃中桂自己都說:『那真讓人受不了。』但在那一個多月中,他每天維護、修復發動機,維護了這條『希望航線』,沒耽誤一個孩子上學,村民們說起這件事,總是豎起大拇指。
虧欠廢棄的木結構祖屋和自家的3間磚木結構房屋,看上去都那麼清貧。有人說,黃中桂付出很多,他的生活水平和家庭條件實在與付出的不成比例
見到46歲的仇金蘭時,她臉上沾著泥巴,提了一桶沙漿,正遞給蓋房師傅。黃中桂介紹,26歲大兒子的婚事已成當務之急,他必須在水壩附近的高洞集鎮上蓋新房,但自己忙於學校的事務,根本沒有精力來管,全交給了妻子仇金蘭。
仇金蘭說,老黃每天在學校都忙累了,回家不忍心再讓他做事,所以家裡的大小事情都由她自己擔下來了,在建房工地上,她既是小工,又是司務長。用同事向飛的話說,老黃在家裡就是個甩手掌櫃。
舊司鄉中心學校的一位負責人說,老黃付出很多,他的生活水平和家庭條件實在與付出的不成比例。板沙界村一段簡易公路旁的水田上方,3間斑駁破陋的木屋還立著,屋內堆著雜物和柴禾,那是黃中桂和弟弟共同擁有的祖屋。祖屋後面坎上,是黃中桂居住多年的房子,3大間,外面看去是青磚,屋內全是木結構,除電視機之外,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和電器,窗口堆著幾摞舊課本和練習冊。屋旁,幾只剛孵出不久的小雞仔正在稻茬之間找蟲吃。
29年來,黃中桂一直在花坨小學教書,現在還兼著四年級語文、思想品德和學前班的數學等3門課程,每周14節課。剛開始工作時,老黃每月工資只有15.5元,1999年轉成公辦教師之後,工資每月突破300元,去年,他的月工資漲到了1900多元。雖然越來越好,但面對為大兒子蓋房成家、送小兒子上高中讀大學,家裡依然捉襟見肘。加上他全然顧不上家務事,妻子仇金蘭曾一氣之下,跑到外面打工,後來經人勸說纔和睦如初。
現在,大兒子在浙江打工,小兒子讀高二,每年學費、生活費要1萬多元。在高洞集鎮的房子雖然已經建好了毛坯,但掐著預算一估,黃中桂的眉頭扭成了兩道結。
意義每天接送孩子們上學放學,有什麼意義?黃中桂說他沒思考過。但有人一定掂量過,他讓每個孩子平安成長、快樂學習有多麼重要
政府提供了船只,補貼了燃油,但黃中桂每天接送孩子,卻一直是義務的。記者幫他算過,7年來,他駕船走過的總裡程甚至超過長江的總長度,他耗費在接送孩子上學放學這件事情上的時間,累積起來已接近半年。
那麼,他一直這樣堅持,意義是什麼?黃中桂坦承,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最近幾天,曾有媒體和他為此進行討論,他纔把這個問題放在腦海裡轉了幾圈。
黃中桂無法用精煉的語言來給出一個答案。但他說,既然向家長們承諾過,那就會繼續堅持每天接送孩子;他說,只要由他來接送,就要讓每個孩子快樂上學,平安回家。7年來,黃中桂駕船沒有發生過一起安全事故。
去年底黃家開始建房以來,村裡的學生家長和鄉鄰們紛紛拿出家裡儲藏的臘肉、大米和蔬菜,送到仇金蘭手上。村民曹菊香說:『在我們這兒,黃校長家裡的事,就是大家的事。』黃中桂說,看到這些,他心中總是很滿足。
多年以來,新峽水庫邊的山裡孩子一茬茬長大成人,他們大多數都曾是黃中桂的學生,孩子們長大後,許多人離開了小山村。那些孩子,從未忘記他。在一張貼在某論壇裡的照片後面,一名網友留言:『我也曾坐過黃老師的船,他對我們很負責。』黃中桂知道這些,他收起老花鏡,輕輕地說,也許這就是我這些年來做這件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