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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完成一篇人文經典著作的論文,引來了復旦教授的關注,上海市西南位育中學的高三女生林琦因此獲得復旦大學自主招生的“門票”。《從〈世說新語〉看魏晉名士的人死觀》,題目聽著都深奧,文章讓這位17歲的小姑娘獲得2011年第八屆“博雅杯”大獎。
經過一系列慎重的自主招生選拔,不出意外的話,林琦將會在下半年進入復旦大學中文系就讀。
鑽研過魏晉名士“厭世而不厭生”態度的林琦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采訪時,卻反復強調自己並未讀過多少經典,這篇3000字的論文是自己第一次寫這麼多字,花了兩個星期時間。
復旦面試時向教授發問17歲女孩熱衷探索死亡觀
對自己感興趣的生死問題,林琦有股不屈不撓的鑽勁兒。
在剛剛進行的復旦大學自主招生的面試環節,林琦向主考教授問了兩個問題:“名士和普通大眾的人死觀(人死觀,是指人對死亡價值的根本看法,相對於‘人生觀’而言)應該是不一樣的吧?名士之類的上層人物的死亡觀,是在歷史進程中逐漸滲入民間影響廣大民眾的吧?”
在決定命運的自主招生面試上,不少高三學生都如臨大敵如履薄冰,之前會為此精心准備,甚至接受專門的訓練。而林琦卻把自己平時反復琢磨的問題看得比考試更重要。
當時,教授說這個想法比起論文的內容更有價值,但是不同意林琦的觀點,名士也是人啊,他們的死亡觀念和普通人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呢?
林琦當時不能對教授的反問作出很好的回答,她曾經和高中語文老師唐明冰討論過,老師接受她的觀點。雖然主考教授和自己的語文老師觀點相互矛盾,但這卻引出林琦更多更深的思考。
照教授的說法,普通大眾的死亡觀並不比名士來得淺薄;其實,對死亡的感受,17歲的學生也並不比成年人來得疏離。死亡,是每個人都會面對的事實。年少者也有資格談論,並不應該有“為賦新詩強說愁”之譏。年少者在感性上對死亡的恐懼比成人更加深重,成人在理性上對死亡的認識比年少者更加深刻。
林琦最近寫了一篇關於參賽古詩文競賽感想的征文,唐明冰老師在教師寄語中寫道:“我以為,好的生活,結合林琦和我的價值取向,應該是詩意的有德性的生活。她當然知道這個,並且這樣生活著。”在老師眼中,林琦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而且在思想、文化和品格方面,與老師互相影響。在唐老師的“傳統德性的體證和表達”的專題課上,林琦對“親親”、“善性”、“涵養操持”、“慎獨”和“止於至善”等專題內容,都有獨到的理解和體悟,並能充分透徹地表達。
唐老師評價:林琦對死亡有深重的感受,又能理性地思考死亡,這是比較難得的,她重視個體的生命價值和人生責任,肯定和宣揚“崇生重死”的人死觀,更是值得尊敬。“青少年學生對現實的考察和體認,往往流於表象,林琦卻能夠具有歷史意識,從思想觀念上對現實進行反觀和揭示,體現了一定的洞察力。她的積極健康的生活態度和價值觀念,應該可以給她的同齡人一些啟發。”唐明冰老師說。
不趕潮流不追明星熱愛魏晉風骨關注死亡話題
林琦的同班同學葉子覺得,林琦跟她喜歡的魏晉名士一樣,有點“不食人間煙火”。
林琦從小愛讀書。從初中到現在,她購買的書籍塞滿了家裡的兩個大書箱;在辦上海圖書館的借閱證之前,初一到初二的一年間,林琦曾經在一家讀書網站從普通卡買到了白金卡。她慶幸於學校相對輕松的學習氛圍。即使在最為緊張的高三,她每天仍能在作業之外騰出時間閱讀,每個周末至少抽出一天來讀書,一個周末可以看兩本。而“博雅杯”參賽文章的寫作則往往是在晚上12點做完作業後進行的,她能抱著電腦寫到深夜一兩點。
她不常和同學去唱KTV、逛街,“特別專心”、“娛樂超少”。這與嚴格的家教不無關系。在圖書館工作的媽媽規定,她只能在學校使用手機,回到家就必須關機;同學王紓儀說每次打電話到她家,都要經過林琦媽媽的細細盤問。
“外面的世界接觸少,讀的書就多了。”林琦說,“也許和同齡人比起來,我沒有太多浪漫的小想法。”在王紓儀看來,林琦不僅不盲目地追求流行,反而有些“刻意地反潮流”。她不像同齡女孩那樣喜歡明星,“她喜歡的人要麼死了,要麼看不見”,這當然包括林琦最喜愛的作家汪曾祺,在說起這位“中國最後一位士大夫”時,她會抑制不住地激動起來,還有些微微的羞澀。
對魏晉風骨的熱愛,則是從讀到魯迅的《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開始的。林琦承認:“像我一樣喜歡魏晉的可能不多,找到可以一起討論的同學比較勉強。”而在她的語文老師唐明冰看來,“何止是比較勉強,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但她仍然熱衷於和別人分享,王紓儀就常常被林琦拉著講魏晉名士的奇聞軼事,“衣服一脫就罵人什麼的”,說的是禰衡裸衣擊鼓罵曹的故事。
關注到死亡的話題,則有一個私人原因。在高二末,林琦的一個關系很好的小學同學患上腦癌,短短一個月就去世了。當時,她看到社會上有中學生自殺的新聞,頗想不通:生命如此脆弱,為什麼還有人輕易地放棄它?由此,她開始思考魏晉名士的生死觀。
其實,剛上初中的時候,林琦對經典著作還不是那麼感興趣。和大多數同齡人一樣,她也喜歡看玄幻、武俠、言情等“類型小說”。第一次參加古詩文大賽,鎩羽而歸,同校的一個男生拿了一等獎,她不服氣,“受了打擊,就開始讀書了”。買的第一本書是《古文觀止》,讀到“無之而不奇,斯無之而不奇也”一句,她被迷住了,覺得徐文長身上也是魏晉風骨。
“高中的時候,那些小說都看完了,就開始讀經典。”不過,到現在,林琦對書籍的涉獵都相當龐雜。最近,唐明冰老師布置給她一個任務——列出10本推薦閱讀的書籍。在她列出的書目中,除了最喜愛的汪曾祺,有李澤厚的《中國古代思想史論》,也有愛倫坡的《紅魔假面舞會》;有《柏拉圖全集》,也有科幻小說《三體》;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也還有《毛澤東選集》。
林琦覺得,不一定要刻意地從一開始就閱讀經典,可以從一些類型小說入手,而且不少現代小說往往是對經典著作的仿寫,甚至一些不怎麼樣的網絡小說也有可取的部分,“對閱讀本身產生興趣後,纔會養成多讀書的習慣,而且好的壞的都讀過了,纔會有自己的判斷和對文本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