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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邁出高考考場的那天起,陳俊把自己反鎖在房子裡整整睡了21個小時。期間,陳俊母親端著已經熱過幾遍的雞湯幾次走到陳俊的房門前准備敲門,但還是把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
『上毛坦廠中學讀書的這一年,孩子太累了!高考一回來,孩子一句話都沒說,癱在沙發上,像是大病了一場,晚飯都沒怎麼吃,就回房睡覺了……』在電話的另一頭,陳俊母親的語氣中流露出幾分無奈與擔懮。
像陳俊這樣的狀態,每年高考後都不乏其人。但這似乎並不影響老百姓對於毛坦廠中學『高考神話』的迷信??每年高考成績放榜後的整個暑假,這所位於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廠鎮的農村高中,幾乎每天都會有家長領著孩子前來搶著報名。因為,在當地老百姓眼裡,毛坦廠中學雖然生源不好,但高考本科昇學率卻高達70%。
『當時,把孩子從合肥送到毛坦廠中學,就是看中這裡昇學率高。』陳俊的母親說:『去年,我兒子高考失利。後來,聽說毛坦廠中學管得很嚴,於是我們就把孩子送到這裡。』
在毛坦廠中學,像陳俊母親這樣的家長,是絕對的多數派。毛坦廠中學到底靠什麼創造一個個『高考神話』,能讓十裡八鄉的老百姓趨之若鶩?
感受到巨大壓力的,不只是學生
【『學校的昇學率在逐年上昇,學生越來越多,教學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因為,社會、老百姓都無法接受我們某一年高考昇學率突然下滑的現實。』】
對於『高考戰績』,毛坦廠中學從不諱言。在百度百科上,毛坦廠中學有一段這樣的自我介紹:
2008年,本科上線4500人以上,其中131人達600分以上,3人進入全省前100名。
2009年,本科上線人數5150人。
2010年,本科上線人數6039人,其中一本1809人。
2011年,本科上線人數共6900人,其中一本2100人,600分以上103人。
『這些成績的背後,是老師和學生們的艱辛付出。入校的時候,我們的生源大多是被好學校招完後剩下的二三流學生,學校的目標就是要把這些二三流的學生送進大學。這些基礎相對較差的孩子,只要多吃些苦,好好讀書,管理好,就有希望考上大學,走出山溝。』在毛坦廠中學采訪時,該校一位負責人說,『這些年,學校的昇學率在逐年上昇,學生越來越多,教學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社會、老百姓都無法接受我們某一年高考昇學率突然下滑的現實。』
記者去毛坦廠中學采訪當天,學校大門正上方懸掛著一襲紅色條幅,上面寫著:『加強素質教育,培養創新能力,促進學生全面發展』。
『這裡的老師雖然沒有合肥的老師學歷高,但老師們對付考試很有一套,他們主要是抓基礎、拼時間,課外大量做題,所以同學們都感覺很苦很累。班上尖子生很少,同學們之間的成績差距不大。』該校高二學生張昕說,『在校期間,我們幾乎每天都是早上5點多起床,晚上11點後纔睡覺,平時基本沒時間搞體育運動,每天有10多個小時坐著。說到累的時候,同學們喜歡說自己「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遲」。』
實際上,在毛坦廠中學一年高過一年的昇學率背後,感受到巨大壓力的,不只是學生。在毛坦廠中學,對教師的管理實行的是雙向選擇和末位淘汰制。每年,學校首先選聘班主任。班主任確定下來後,教師實行雙向選擇:班主任選擇科任教師,教師選擇班級,最後由教務處統一協調。對於落聘的教師,學校則安排其擔任非高考科目,或者安排從事非教學工作,並且跟班聽課,下一學年根據情況,再參與競聘。
『我們現在心裡很矛盾,既怕學校高考昇學率越來越高,名聲越來越大,又怕哪一年突然昇學率劇減。』一位高三班主任老師直言不諱地說,『班級人數現在都很多,平時科任老師改作業都來不及,即便沒課,也要加班到很晚。而我們當班主任的,就更辛苦了。每天,得比學生早到教室,晚上學生睡了,我們纔能睡,幾乎所有的自習課,我們都得守在教室裡。這樣的工作量,一般的女教師根本就橕不住。所以,在我們學校,班主任大多數是男老師。』
每個人的壓力都是空前的。據毛坦廠中學有關負責人介紹,以113的教師比計算,現在,包括私立的『金安中學』在內,全校目前有480名教師,其中,有編制的毛坦廠中學教師280人,沒編制的有200人,還缺一大半的教師。『目前,學校一個教師乾兩個人的活兒。比如,一個語文教師除了要擔任3個班的課程教學,還要兼任班主任的工作。』
在該校采訪時,記者在一間教師辦公室看到,一摞摞作業本、練習冊堆滿了老師的辦公桌,甚至辦公桌邊的地上也堆著學生的作業冊。若以一個老師擔任3個班的語文課、每班學生90人、每周布置兩次作業測算,這位老師每周要批改的作業本、練習冊就有540本。而據學生透露,在高中,每門功課幾乎每天都會布置作業。
讓不少教師感到壓力的,還有日常的教學效果評估。由於學校實行班主任和任課老師自願組合的管理模式,班主任選擇教師組成一個班級的教師團隊。如果一個班連續兩次月考成績下滑,班主任就有可能『炒』掉任課老師。
其實,面對毛坦廠中學創造的『神話』,毛坦廠鎮附近縣市的一些校長雖然並不認可,但他們也表示出現實環境下的一種無奈。距毛坦廠中學只有30多公裡的霍山縣某中學校長說:『現在,無論教育內部,還是教育外部,對於高中教育教學的評價,比過去更片面了。現在,大家只關心一所高中每年考上名校多少學生,即便哪一年全校只考上一個清華大學或北京大學,考上其他類型高校的人很少,大家沒人罵學校。反之,學校年年挨罵。這就一方面導致全國的高中辦學目標都奔名校而去,另一方面逼著學校只關注尖子生,把最優質的資源集中在尖子生身上。如果一所幾千人的高中,只是為了每年培養幾個名校大學生,我不知道這樣的高中教育是否背離了辦學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