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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馨在房間裡站著寫作業,這時他眼睛裡滿是因害羞而聚集的淚水
王邦傑(左)、劉樂耕(右)抱著聾啞女孩梅梅
就在前一天,15歲的北京知春裡中學初三畢業生劉樂耕還在這個“國家級貧困縣”陝西西鄉的千裡之外。但現在,他卻和比他小一歲的王邦傑一起,遠離城市,在剛下過雨的泥濘山路裡,顛簸著,生怕班車會陷在泥濘的山路裡,阻斷了他們的“使命”。這個“使命”就是在6天之內,走訪7個貧困家庭,去看看那些面臨失學的孩子們……7月10日,劉樂耕抵達西安與咸陽姚家巷中學初二學生王邦傑會合。兩個不同城少年的不尋常暑假就這樣開始了。
兩個少年的使命
兩個少年,一個北京,一個西安,行程數千公裡,走破了鞋,曬黑了皮膚,從城市走進大山深處的“國家級貧困縣”,為的是什麼?
“新鮮”又“可怕”的山村
從西安出發,四個多小時的大巴,讓兩位少年看足了窗外的綠樹和小溪,這對於一直生活在城市裡的少年來說,十分難得。不過,暫時沈浸在美好愜意的鄉村景象之中的劉樂耕早就知道,美好的風景只是暫時的,因為他們真正要看到的,正好是美好風景的對立面——貧困,雖然在這之前,他對貧困的印象並不真切和具體。
劉樂耕早就聽父親說過,西鄉是“國家級貧困縣”,時間在那裡好像已經靜止了三十年,村子的樣子還停留在父母小時候的樣子,新生活離他們很遠很遠。當他走進這些民房裡時,貧困的輪廓開始清晰了,最直接的感覺就是“空”和“暗”。
因為沒有家具和家電,所以顯得空蕩蕩的,廳的角落裡,會有一個紅磚砌起來的爐灶,旁邊是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別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為了節省電費,不漆黑一片時不會開燈,下雨時屋頂會漏雨,不會跟平整扯上任何關系的土牆也裂開了口子。“而且在農村,沒有什麼夏涼被,也沒有毯子,他們一年四季都蓋大厚被子,夏天特別熱。可是不蓋不行,因為蚊子太多了,已經咬了一身的包”,劉樂耕和王邦傑身上,到處都是這些“意外收獲”。“還有飛蛾、大螞蚱和蛤蟆,好多野狗,有一條跟我對視了很久,幸好沒有撲過來咬我。 ”農村的生活對於劉樂耕這樣的城裡孩子來說,真是又新鮮又可怕。
幫助別人是成長最快的路
很多人好奇,到底是什麼讓這兩個孩子踏上了這條泥濘的山路。
事實上,早在今年2月,劉樂耕的父親劉鑒強就通過微博募捐了2萬元來資助了這裡的兩個貧困孩子去讀化工學校,他發現,社會上有很多人都是想幫助人的,只是,他們只是想通過他們信任的渠道來捐款。
偶然間的一個想法,劉鑒強決定,不如讓自己的兒子代替自己去,記錄下來那些孩子的真實情況,去核實他們的信息,然後再回來爭取更多的愛心。
這個想法定下來沒多久,劉樂耕就出發了。“對於一個城市孩子來講,幫助別人是成長最快的一條路,在幫助別人的同時感受自己的價值,我希望這個行動能帶動其他城市的孩子,和農村孩子牽起手來,這對彼此都是幫助”,劉鑒強說。
而王邦傑的父親王平和劉鑒強是關系不錯的朋友,都資助了不少貧困山區的失學兒童是他們的共同點。每年五六百塊錢,就可以讓他們繼續學業,這對於很多城市裡的人來說,不過是一頓飯的開銷而已。可以說,這兩位少年的行動也承載著兩位父親的希望:去看看他們,去幫幫他們。
磨破鞋獲得的使命感
“下過雨的山路很泥濘,開車時很危險,下車之後,鞋也會陷在泥裡”,這樣的山路,不知道他倆走了多長,7月17日下午,王平看到劉樂耕時發現,他的鞋已經走破了。這兩個一周前還白白的小伙子,現在胳膊腿已經曬得很黑了。“鄉村裡的孩子都很懂事,幫家長做很多家務,但也比較害羞,自尊心很強”,一個星期的時間,讓劉樂耕認識到了城鄉孩子的區別,也讓他“看到社會上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
這幾天,把這小哥倆累壞了,劉樂耕要把白天采訪的東西當天寫出來,經常發最後一條微博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鍾。
截至記者發稿時,劉樂耕和王邦傑一共在騰訊微博上發布了三篇文章。他們的文章沒有太華麗的辭藻也沒有大段浮誇的鋪排,反而真實感人。“有時候真的很累,大腦間接性短路,但是我還是很享受這個過程,白天采訪,晚上采訪讓我很有使命感”,劉樂耕說。
對於父親劉鑒強來說,兒子的變化早就開始了。在從北京出發之前,“一頓自助餐要80塊,這80塊錢夠陝西貧困兒童做多少事情”,劉樂耕母親不經意的一句話,竟讓劉樂耕推掉了好幾個畢業聚餐。“花這個錢沒有必要,太浪費了”,劉樂耕看著同學們發在網上的聚餐照也沒有絲毫的羡慕。
不過現在令他高興的是,原來對他所做的事情一點也不感興趣的同學,現在正在幫他轉發微博,正在聲援他,還有很多同學問他以後能不能也有機會體驗一下。“但是僅僅體驗遠遠不夠,我們這次不只是想知道他們的生活有多貧困,這用家庭年收入、父母的健康狀態很簡單就可以說清楚的,我們想挖掘這些小孩兒心中的一些想法,想展現出他們的精神狀態”,跟劉樂耕交談時,可以感受到一種15歲孩子難得的成熟。
和這7個家庭告別之後,這兩個少年的任務纔只是完成了一半,回到北京之後,如何把他們的所見所聞整理出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些孩子們的處境,並為他們爭取到更多的更實在的幫助,纔是他們的“終極使命”。“要爭取在暑假結束之前,讓孩子們得到資助。 ”兩個孩子說。
七個家庭的故事
7個家庭中,大部分孩子都在6歲到10歲之間,貧困是他們的共性,他們需要的並不多,當然,最希望得到的,是愛。
“看見我們時,他害羞的哭了”
王邦傑回憶起第一天他們去走訪圍腰村的第一個家庭時,遇到的一個叫馨馨的6歲男孩兒。
在倆人到來前,馨馨和妹妹婷婷,在門口站著等了好久。等叫完“哥哥”之後,兩個孩子卻躲進了臥室,任憑媽媽怎麼叫,馨馨仍頭也不抬,“專心致志”地寫著作業。
“農村的孩子怕見生人,他又覺得家裡不好,害羞了”,馨馨的媽媽解釋說。
等再拉一下時,馨馨竟然流下了兩行淚水,滴在作業本上。
“你寫的字真好看啊”,王邦傑試圖用這句話打破僵局,再搭了幾句訕,馨馨破涕為笑,兩個男孩也熟了起來。
後來,劉樂耕拍下了一張王邦傑雙手抱起馨馨的照片發在微博上,這兩個孩子都笑得露出了幾乎所有正面能看見的牙齒。
但是在孩子的笑聲中,兩個少年也了解了他們的家境。“三年前到福建打工的父親出車禍去世了,媽媽僅靠兩畝地和一點茶田辛苦地養活著三個孩子和奶奶,養了一頭豬病死了,賠了幾百塊,沒錢供孩子上學”。
賓賓則是給劉樂耕印象最深的一個孩子,他的媽媽前兩年嫌家裡窮,跑掉了,爸爸在外面打工。“他特別害羞,爺爺把他帶來時,他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我問一個問題,他就抬起頭來說不知道”,劉樂耕說,農村的很多孩子都是這樣,一開始時溝通比較有難度。
有夢想無聽力的女孩
在這6天中有一個晚上,劉樂耕和王邦傑住在了駱家鎮的一戶村民家裡。家裡的兩個女孩兒,姐姐叫敏敏,14歲,妹妹叫康康,今年6歲。她們的母親身體不好,不能乾活,全家的經濟來源就依靠父親照料莊稼和打短工賺來的錢。
妹妹康康對姐姐十分依賴,她不是靠著,就是抱著姐姐,一步不離。晚上,妹妹困了,就直接躺在姐姐腿上,姐姐保持下半身不動,手裡的扇子也不停。
令兩位少年印象深刻的還有兩個小姑娘。
小洋靜,六歲,布依族,母親早已去世,父親在外打工杳無音信,她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唯一的收入就是爺爺用兩頭牛給人耕地賺來的錢,一畝地四五十元。但是小洋靜喜歡畫畫,不管旁邊的大人聊些什麼,她只是自顧自地沈浸在自己的彩色世界裡。
梅梅,六歲半,無法用耳朵感知世界,無法用語言與人交流。但她動手能力很強,喜歡做手工。大多數時候,她是安靜的,可是遇見必須要溝通的難題,她只能急的滿臉通紅,“嗚嗚哇哇”的亂喊,可是結果也只是急的流下眼淚,於事無補。現在,只需要5萬塊,就可以做人工耳蝸的手術,可是5萬塊,家裡還是出不起。
因為有愛好,他們還算是幸運的。賓賓也因為沒錢,一天只能吃兩頓飯,午飯和晚飯,可是因為沒有好心人送給他本子和畫筆,所以他連畫畫也不會,更別提其他愛好。
在兩個少年走訪的7個家庭中,大部分孩子都在6歲到10歲之間,有聾啞兒童,也有生病的孩子,也有失去父親或者母親的單親孩子……
貧困是他們的共性,他們需要的並不多,當然,最希望得到的,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