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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7日中午,記者與張華富進行了一段對話,了解這個來自大山深處的大學生,是如何一步步耗盡風華,走向生命的另一個極端……
“誰過來我就捅誰”
今年7月3日,本報記者接到爆料:西安城北一高校內,住對門宿捨的兩個大學生因矛盾發生爭執,其中一人持刀將另一人刺死。
3日上午11時許,記者來到事發的學生第七公寓,事發地點位於男生宿捨二樓。對於2日晚10時30分左右所發生的事情,幾個同學回憶,“當時,我們正在宿捨聊天,突然聽到走廊很吵,一聽就是吵架。”他們出去看到,215宿捨一名同學手裡拿著一把刀子,和214宿捨一個同學吵架。持刀同學突然大喊,“都別過來,誰來我就捅誰。”就在大家僵持著的時候,持刀同學衝向對方一刀捅上去。很快,宿捨管理員趕來,將傷者送往醫院。“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了,經搶救無效死亡,醫生說刀捅在背部,不幸傷到肺部。”知情人說,後傷者不治身亡。
因當時目擊者眾多,嫌疑人身份很快被確定。後經了解,涉事兩個同學張華富和宓某都來自該校機電專業,9月份開學就是大四了。
半年前就寫下遺書
嫌疑人張華富,丹鳳縣人,案發後,不知去向。
案發當晚,西安市公安局未央分局刑偵大隊民警趕到現場展開進一步偵查。目擊者稱,捅傷對方後,張華富將刀子扔在自己宿捨的床上,未攜帶任何東西就逃走了。在張華富的床鋪上,警方找到一本日記本,其中2011年12月17日的日記題目為“遺書”,上面寫道:“人總是要死的,只是遲早問題。尊敬的爸爸媽媽,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你們看重面子,而兒子選擇了死,用死來洗刷兒子心裡的委屈……“此外的數十篇日記裡,透露著嫌疑人張華富厭學、厭世、仇恨的心理。一些文字直接將殺人矛頭指向受害人宓某和該校另外一個男生。
民警分析,這起案件是疑犯張華富預謀已久的,另外,作案後,張華富很可能會選擇自殺。於是,一路民警開始在該校附近的草叢裡、河岸邊以及大樓周邊尋找,另一路民警則去丹鳳縣找張華富的老家。
被抓時已撿了半個月破爛
丹鳳縣有目擊者證實,帶著傷的張華富曾去找過自己的二姐及二姐夫。其二姐告訴警方,弟弟張華富聲稱自己與人打了架,跳車時摔斷了左臂,導致粉碎性骨折,從她那兒拿了500元錢,但之後去哪就不知道了。而二姐夫則為左臂摔斷的張華富安排了當地一個骨科診所就診。
在丹鳳縣竹林關街道,民警發現一處視頻,拍攝到左臂包紮著的張華富,於7月3日下午4時沿竹林關到商南方向的省道徒步逃走的影像資料。專案組民警遂沿著張華富逃跑路線,向附近的五個派出所發出了協查通報,並以涉嫌包庇對張華富的二姐夫進行了刑事拘留(現已取保候審)。同時,專案組民警求助丹鳳縣當地媒體,通報了張華富的樣貌特征及衣著打扮。甚至組織人員在附近山上尋找。
聚集起來的線索勾勒出張華富逃跑的路線:西安到丹鳳,丹鳳到商南,商南到河南南陽,南陽到武漢,武漢到上海。7月19日,上海市嘉定區警方向西安警方提供信息,該轄區發現一個衣著污垢,左臂包紮,整日靠撿瓶子賣錢為生的小伙子,與西安警方通報的犯罪嫌疑人張華富非常相似。7月21日凌晨5時,睡在嘉定區馬陸鎮新聯村附近一處民房屋檐下的張華富出來找吃的時,被警方抓獲。被抓時,張華富身上僅剩下21元錢。
新聞回顧
陝科大學生捅死班長追蹤捅死班長大學生上海落網
打游戲一夜輸掉一個季度生活費他買刀“准備自殺”
7月27日上午,《華商報》記者對張華富進行了獨家采訪,剖析了他從農村考上大學,何以又自毀前程,鋌而走險的心路歷程。26歲的張華富來自丹鳳縣一個山溝溝裡,父母在南方打工,兩個姐姐已經嫁人,一個弟弟也在打工。張華富告訴記者,為了上大學,他曾復讀過三次。上了大學後,張華富曾一度很活躍,同學關系也很好。大一、大二,他都在勤奮讀書中度過。2011年下半年,即大三上半學期,學校推選貧困補助人選。張華富因家中有事回老家去了,回來後,他得到了2500元貧困補助。但從幾個要好的同學處得知,學校本來給他定的補助級別為3500元錢。但是,因班長宓某一句話,說他喜歡背後議論人、愛打小報告,這纔將補助金降了1000元。
這件事在張華富心中造成了不小的震撼。此後去班裡,他總感覺有人在背後議論他,也感覺有幾個相熟的同學見自己也愛答不理的了。感到壓抑的張華富變得厭學,以後也就不太去上課了。去年10月份一天,張華富在西安張家堡盤道與幾個農民工打完撲克牌,當晚,又去北郊一家動漫城打游戲,沒想到一夜就輸了2000元,這可是他一個季度的生活費。人生失意、金錢散盡的張華富突然感覺生活沒有意思,他便花了40元錢,在街邊買了一把半米長的西瓜刀“准備自殺”。
如果可以重來,我會選擇其他方式去化解矛盾
好容易熬完大三下半學期,去年年底的期末考試,張華富六門功課全部不及格,直到今年7月2日,心灰意懶的張華富給家人打了個電話,聲稱自己不想上學了,想退學去打工,遭到父親反對,“要死也得死在大學學校裡!”父親的這句話刺激了張華富,他拿出藏在床底的西瓜刀,撲向對門宿捨,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作案後,原本想自殺的張華富看見淋漓鮮血,害怕了,他將西瓜刀扔在床上,從學校後門逃了出去。隨後,步行至西銅高速,扒了一輛拉煤車回到丹鳳縣境內,跳車時,他摔斷左臂,摔壞手機,摔爛眼鏡。見過二姐後,他選擇了逃亡,一路輾轉逃到上海嘉定,沒等站穩腳跟,就被西安和上海兩地警方聯合抓獲。
“我確實對他們(死者宓某和另一同學)有仇恨,他們侮辱我,使得同學們瞧不起我,孤立我……但是,事發後,我真的很後悔,我覺得對不起對方父母,也對不起自己的父母。我還有一年時間就畢業了,但我卻以暴力方式結束了他人的生命,更結束了自己的前程……如果可以重來,我會選擇其他方式去化解同學間的矛盾,或者選擇繼續忍耐。我想告訴我的同齡人,不要想著用暴力方式解決任何問題,否則只會讓自己的內心背負更多罪責,也讓自己承擔應受的法律後果。”張華富以這段話結束了與記者的交談。
社會學家:大學生要注重生命意識
昨日下午,聽聞張華富的案例,長安大學社會學教授戴生岐惋惜地表示:張華富不妥協和自卑的性格,導致他自行關閉社交圈子,厭學、到厭世。而他的父母在家庭教育方面也存在一定問題,其父最後說的那句“死都要死在校園裡”,表達自己的望子成龍之心外,也傳遞了一種錯誤信息。在學術界叫“符號互動論”,即面對孩子的叛逆,家長的一句反話,可能真的給孩子們傳遞一個反面符號。
戴生岐建議,高校要加大對學生的法制教育,在法制教育中,增加案例教學法,要讓學生從身邊的案例中得到警示,增強法制意識、自律意識。注重生命意識,不光要尊重自己的生命,更要看重別人的生命。
本報記者楊小剛
記者手記
結束對張華富的采訪後,我心裡很糾結,這個26歲的大男孩,四躍龍門纔成為一名大學生。正常情況下,一年後,他就可以找到工作,至少是可以自食其力了。但他卻沒有用良好的心態去化解與同學之間的矛盾。他的多疑是悲劇的開始,也是風華的終結。父親的“要死也得死在大學校園裡”,包含了太多的恨鐵不成鋼和太多的期許。但張華富誤讀了信息,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受害人宓某是家中獨子,這份傷害對於那個家庭不言而喻。張華富因一個草率的舉動,毀掉了兩家人的夢想。
“對不起”,三個字太簡單,張嘴即是;也太難,難得得一輩子去救贖。交談中,張華富表示,自己對法律一無所知,但是,基本的法制道德及社會常識,在張華富這裡,蒼白得可怕。這種蒼白,作為一種無知的標簽,不知潛伏在多少人的潛意識裡,這一點,值得我們整個社會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