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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獲諾獎,母校盡歡騰。“你知道嗎?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了。”10月11日晚上19時,喜訊在莫言獲得碩士學位的母校北京師范大學第一時間傳開。文學院的師生和校友更是奔走相告、微博傳遞、網絡傳播、電話告知。熱烈的祝賀,真誠的感謝,發自內心的自豪,溢於言表。
10月16日下午,文學院專為莫言獲諾獎舉辦座談會,但主角卻缺席,莫言沒有來。他從山東高密給恩師、給母校發來了一封短信:“雖然我在學識上愧對師大碩士的名號,但情感上一直認為自己是師大的學生……等塵埃落定之後,真正能夠讓一個作家青史留名的還是作品,對此我十分清楚。感謝各位老師,感謝同學們,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爭取寫出更好的作品,為師大爭光。”字裡行間流露著真誠、清醒、低調以及繼續為母校爭光的情懷。
高深的諾獎,低調的莫言,表面的矛盾對立,內在的相依相存。諾獎高深,世界認同,眾人仰望,神秘莫測,文學人更有文學獎情結,而莫言,不愛說話,為人和緩而不張揚,卻一鳴驚人,被高深的諾獎“砸”中了。其實,沒有莫言的“低調”,就難攀上“高深”的諾獎,這高與低,低與高,真真是相輔相成的。
莫言,在北師大學會了小說秘訣——輕輕地說
莫言曾回憶起北師大,回憶起童慶炳、韓兆琦等老師上的課,表示這些對他後來的創作生涯產生了重要影響,他深情地說:“師大地理上離家近,心理上離心近。”
魯迅文學院研究員、著名評論家何鎮邦說,1988年,莫言聽說北師大與魯迅文學院舉辦全國優秀青年作家研究生班,第一個報了名。由於創作與學習難兼顧,有的作家很“牛”,多次不來上課。於是,學校對作家班規定7次逃課,就取消研究生資格。當莫言第5次逃課時,老師敲打了他,“莫言便屁顛屁顛寫了份檢查”,保住了學業。在班上,莫言不愛發言,讓他發言,他憨憨一笑,說:“我歪瓜裂棗的,就別發了。”1991年,他畢業了。1994年,他拿到了文藝學碩士學位。
何鎮邦說他准備用兩個月時間,好好把莫言作品讀完,再加評論。“莫言獲獎是中國文學的事,讓人感到搞文學還有點奔頭。山東一份差點關張的文學刊物近日變成公益性的了。我們搞文學的人都要感謝莫言。莫言的作品是現實主義,關注現實、關注生活、關注生命。從《透明的紅蘿卜》到《紅高粱家族》系列,莫言走上了艱難而燦爛的文學之旅。感謝北師大,這是北師大的光榮,是北師大人文傳統源遠流長、底蘊深厚的彰顯。”
北師大教授童慶炳是莫言的導師,給研究生班上“創作美學”課。莫言曾說,他雖然也逃了一些課,但對其中的一節課印象深刻。那節課童老師講的是“形式情感和內容情感的互相衝突和征服”,以俄國作家蒲寧的小說《輕輕的呼吸》為例,說明文學內容和形式之間對抗所產生的審美愉悅。莫言說:“當時我就很興奮,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偉大的東西,但朦朦朧朧,很難表述清楚。十幾年來,我經常地回憶起這堂課,經常地想起蒲寧這篇小說,每次想起來就產生一種躍躍欲試的創作衝動。我一直也弄不明白這堂課為什麼讓我如此難忘,直到近兩年來,在我又一次進入了一個創作的旺盛期後,纔省悟到,童老師這堂課裡,實際上包含了一個小說秘訣,那就是:輕輕地說。”
輕輕地說,低低的調。莫言的同門師弟、博士江飛說,在莫言的小說如《酒國》、《檀香刑》、《蛙》中也可看到這種“舉重若輕”的敘事風格和形式美學的追求。
莫言,在北師大寫出了獨特的見解——“成寇敗王”
莫言,不言就不言,一言驚四座。
北師大教授韓兆琦當年給作家班上過12節課,主講被贊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等古典文學課。沒想到,他至今還保存著莫言的一份作業,是復印的,原件應該發回了莫言。
這份作業的題目是談談看《史記》的體會。作家班20多人交了作業。在文章裡,莫言對劉邦與項羽的成敗有著自己的理解,他認為劉邦追求的是結果,而項羽追求的是過程。世俗的觀念認為,劉邦是勝利者,項羽是失敗者。其實,項羽不是失敗者,劉邦也不是勝利者。劉邦成了皇帝,中國的皇帝有成百上千,不多他一個;而項羽在過程中“玩”戰爭,在戰場上玩得成效大,是戰場上的大英雄,成為歷史上的西楚霸王,只有他一個,可以說是勝利者。
文中,莫言還表示,當下很多人在說“玩電影”、“玩電視”等,而他想做的是“玩戰爭”,這裡的“玩”其實就是把玩過程的一種態度。那時至今,許多人在期待莫言寫出一部“玩戰爭”的巨著來,“等著莫言獲諾獎後出書呢。”
韓兆琦不無懮心地說,這些年一些青年人很浮躁,不踏實,不讀紙版書,是個大問題。莫言獲諾獎後,期待對不愛讀紙版書的現象有所改變。
文學評論家張檸說他更喜歡莫言早期的中短篇小說,感覺這些作品已經把莫言的特質發揮得淋漓盡致。莫言一直在用一種歡樂的文體表達苦難的經驗,形成自己的特色。作家李洱說,莫言的魔幻是一種想象,也是一種記憶的生長,所以說它是對復雜現實的反彈更為妥當。
文學院教授張清華(微博)說,所謂的魔幻傳統並非都來自西方,從六朝志怪、唐傳奇、明清筆記中,都能找到中國本土的魔幻傳統。中國本土傳統敘事對莫言影響很大。他的小說藝術是世界一流的。莫言就是莫言,中國山東的莫言,是北師大培養出來的莫言。
童慶炳躺在病床上,用虛弱的聲音,談了莫言28分鍾。錄制的視頻在座談會現場播放。他說,莫言從一個農村孩子走上文學道路到最終獲諾獎,與他的勤奮分不開。他的小說形成了自己的思想藝術特點,已經達到世界一流水平。他獲得諾獎當之無愧,實至名歸。莫言作品中的獨特東西一部分包含在頒獎詞中,另一部分沒有包含在頒獎詞中。莫言是中國山東的莫言,他不是照搬西方的魔幻主義,他的文學起步是寫實,寫現實、真實,把山東民間藝術寫進小說,形成新的特點。他的作品是對中國“五四”以來現實主義的新的開拓和新的發展,成為當代文學的制高點。
莫言,在北師大堅定了走向世界之路——超越故鄉
文學院教授程正民說,1994年,莫言的碩士畢業論文題目是《超越故鄉》。文中他提到要建立“自己的文學共和國”。莫言在那時就認識到只有思想的超越、哲學的超越,纔能拿到通向世界的通行證。現在看來,他做到了。
莫言從1981年開始創作,31年間,他筆耕不輟,接連創作了《紅高粱家族》、《豐乳肥臀》、《生死疲勞》、《檀香刑》、《蛙》等有分量的作品。他開始寫作時正是大量西方文學流派被引進介紹到中國的時候,正是在不斷跟世界交流和接軌中,中國文學開始走向世界。
中國社科院研究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長白燁說,莫言的文學之路與中國改革開放30多年同步,30年把諾獎拿了,超出想象,值得祝賀,搞當代文學的都要感謝他。莫言圓了中國人的文學夢,圓了中國文學人的諾獎夢,重新燃起人們對純文學的熱望。
2011年4月28日,北師大舉辦“中國文學海外傳播”國際學術研討會,啟動“中國文學海外傳播”工程,希望通過中國當代優秀作家作品及其研究的譯介,向世界展現現當代中國最鮮活的狀貌和樣態,塑造中國的最新形象,從而提昇中國的文化軟實力,為建構一個和平發展的和諧世界盡綿薄之力。莫言是第一個到場的嘉賓,他應師弟之邀題詞:“感受生活的脈動”。師弟悟道:這“生活”是人的生活、民間的生活,中國人的現實與歷史、苦難與榮耀交融互滲的生活。莫言一直以自身的生命經驗和創作體驗來傳達廣場與廟堂、傳統文學與口頭文學、歷史理性與人文關懷之間的張力與脈動。這是莫言作品得到中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認可的重要原因。
但莫言卻是在北京生活的作家中少有的沒有獨立住房的人,少有的騎自行車上下班的人。一兩個月前,他還在為一些非常瑣碎的生活問題而煩惱。
獲得諾獎後的莫言“深感惶恐”,他說:“它就是一個獎項,得了這個獎,並不證明你就是中國最好的作家,我自己心裡很清楚,不會輕飄飄的。作家最重要的還是作品,不是獎項。能讓他站穩腳跟的,還是作家對現實生活的關注,對土地的熱愛,最重要的還是腳踏實地的、勤勤懇懇的、對土地忠誠的寫作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