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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正軍繪
帶薪休假是勞動者的一項基本權利。但是,對許多普通人而言,不僅沒能享受帶薪休假,連周末等正常休息日也休不完整。“不敢休、不肯休、不能休”……面對加班工資、穩定“飯碗”和職場競爭壓力,休假被排到了生活的最末端。勞逸結合、張弛有度的日子離他們很遙遠。前不久發布的《國民旅游休閑綱要》提出,到2020年基本落實職工帶薪休假制度。落實帶薪休假需要如何發力?終日忙碌的上班族對帶薪休假有哪些苦衷?近日,我們采訪了幾位平凡崗位上的勞動者。
——編者
別人不休假,自己也難休
“每天都處於隨時待命狀態,周末和節假日也不例外。有時候想休假歇一歇,但別的同事都不休,我一個人去休假,很擔心給人留下‘工作不努力’的印象。”
——上海媒體從業者劉莉
勞動法規定,我國職工每日工作8小時,平均每周工作時間不超過44小時。根據工作年限,每人還能享受5—15天的帶薪休假。然而,在上海從事媒體工作的劉莉卻很難享受到帶薪假期的“陽光”。
小劉的工作時間看起來比較固定:從早上8點半至下午5點半。由於要跑新聞,工作節奏也很緊張。“不是在寫新聞稿,就是在跑新聞的路上。”
單位人手緊,對小劉和同事們來說,周末要出差或者外出跑新聞,也是常有的事。“我的手機要保持24小時開機,每天都處於隨時待命狀態,周末和節假日也不例外。”
小劉說,周末加班的人不在少數。“同事們乾活兒都很拼命,我也唯恐自己沒乾好落後了。”
從大年初七正式上班到現在,小劉只休息過3天,“周末和節假日加班了,我也想申請補休,但我們是不能決定哪天休息的,要看部門的工作安排。”
按規定,劉莉工作已滿10年,每年可享受10天帶薪假,她也從來沒休過。劉莉說:“有時候很想請假歇一歇,但一想到別的同事都沒有提出休假要求,我也就‘不敢休’了。”一年到頭忙忙碌碌的工作狀態,她已經習慣了。
快節奏的工作節拍讓很多人不得不快馬加鞭。去年10月,某調查機構發布的調查結果顯示,在全球80個國家和地區的1.6萬名受訪職場人士中,認為壓力高於上年的,中國內地佔75%,居第一位,大大超出全球48%的平均值。其中,上海、北京分別以80%、67%排在城市的前列。
於瀟在北京一家藥店做行政助理。當初招聘時,公司說每年可享受5天帶薪假期。但藥店人手緊,又實行24小時營業,工作3年來,帶薪假期從未落到實處。公司給出的解釋是現在開藥店競爭壓力大,如果大家休息時間多了,利潤就不能保障了。
於瀟說,雖然自己從未休過帶薪假,但周圍好多單位都是這樣。“現在休息下來也不知道乾啥。除了上班,就是蝸居。為了將來在公司的發展前景,再苦再累也只能忍了。”她說。
點評:大城市,人們面臨比較大的生活壓力,拼業績、拼位子……在企業相對激烈的內部競爭中,年輕人或為了自己的職業前途,或為了維系良好的工作人際關系,常常“主動”放棄帶薪假期,遭遇有假不敢休的尷尬。落實帶薪休假,首先要為勞動者創造寬松的休假環境,認真落實相關法律規定,充分保護勞動者的休假權益,讓勞動者安心休假。
收入靠加班,休假成奢望
“在我們廠,加班費是每月收入的大頭。有時,加班都要‘論資排輩’,有限的加班名額一般只分給老員工,新來的只能一邊呆著。休假離我們太遠了。”
——江蘇昆山產業工人吳俊芳
周一到周五,在江蘇昆山一家筆記本裝配廠工作的吳俊芳每天要雷打不動地工作10個半小時。如果碰到“訂單紛飛”的旺季,周末也要全部用來加班。遇上訂單稍少時,則可能一周有一天休息時間。
即便工作安排如此緊密,吳俊芳的腰包還是鼓不起來:每個月底薪1600元,這是工作日中每天8小時的酬勞。但這樣的底薪顯然不夠雜七雜八的生活開支,加班費是月工資收入的大頭。為了多賺錢,她和同事們都願意多加班。
吳俊芳坦言,加班也不是那麼容易,“在我們廠,加班是要排資論輩的。有限的加班名額一般只分給老員工,新來的只能一邊呆著。”
進廠的時候,工廠承諾,工作滿一年後,員工每年有3天帶薪假。可是,對於休假,吳俊芳根本沒有概念,她只盼著加班:“周六、日最好可以加班8個小時,國家法定假日加班就更好了,3倍工資!”
2012年,全國就業人員達7.67億元,其中城鎮新增就業1266萬人,達9年來最高水平。快速城鎮化進程創造了龐大的就業大軍,正是這些普通的勞動者,建起了一座座高樓,生產出一件件商品。然而,休假就會減收,像小吳這樣不肯休假的人不在少數。
在北京海淀區清河一新建小區的建築工地上,捆鋼筋、攪拌水泥沙子……建築工人馬師傅忙得不可開交。
馬師傅今年43歲,已有10多年建築經歷。近來天氣漸暖,馬師傅所在建築公司的活兒就沒停過。“年後施工旺季,從正月十六開工到現在,我還沒休息過呢。”每天工作10多個小時,連軸轉的工作多少讓他吃不消,但馬師傅希望多乾些活兒。“咱這一行是多勞多得,休息一天就少掙一天錢,實在歇不起啊!”
提到帶薪休假,馬師傅說,咱們這行實行的是“零底薪”,不工作,就沒有收入,“周末休息都是奢望,哪裡有‘帶薪休假’啊。”
馬師傅是家裡的支柱。父母年事已高,病痛難免,妻子在家照顧上高中的兒子。“我現在是一個人掙錢全家人花。累得受不住時,我就想想老家的父母和妻兒,這樣就有動力了。”
人民日報法人微博系列調查“你一年能休幾天假”結果顯示,我國僅22.6%人能全休52個周末,還不到1/4;休52天以下佔到21.2%,16.7%的人周末基本無休。
點評:在加工裝配生產線、建築隊等勞動崗位上,計件工資、按日結算工資成了行規。這些靠自己雙手獲得收入的普通勞動者,要想獲得相對滿意的收入,只能夜以繼日、加班加點。對他們來說,落實休假權,首先要改革工資發放制度,提高最低收入水平,不能讓工資綁架了“假期”。其次,還要加大勞動監察力度,對隨意擠佔職工假期、延長勞動時間的做法給予嚴懲,督促企業自覺保護職工的合法權益。
“飯碗”最重要,擔心丟工作
“年紀越來越大,找新工作的難度也越來越大。我想在現有的崗位上安安穩穩乾下去,如果因為休假丟了工作,就得不償失了。”
——北京面食廚師路鑫
一個月輪休兩天,每天工作八九個小時。輪到夜班崗時,要到凌晨兩點半左右纔能下班。這樣的日子,在北京一家面食餐館工作的路鑫已經過了十幾年。
路鑫換過不少工作,也嘗試過不同行業。如今,作為這家餐廳的面食廚師,他常常早班夜班連軸轉。
“年紀越來越大,找工作的難度也越來越大。我想在現有的崗位上安安穩穩乾下去,不可能像年輕時那麼折騰了。”路鑫和同事合租在單位附近的一個單元樓裡。“住得雖然擠了點,但總比以前的地下室強多了。”
讓路鑫感到安慰的是,他每個月工資都能按時發下來。遇上十一、春節等法定假日,還能按3倍工資算。
至於帶薪休假,路鑫說:“在我們這行,通常都沒有正式合同,雖然餐館允許我每年休5天探親假,可現在餐飲行業就業門檻不高,上門求職的人有很多。‘一個蘿卜一個坑’,最怕是一請假,就很難回來了。”
對許多普通勞動者來說,休假還是勞動權益中的“高檔品”。與休假相比,他們更關心工資、福利等與自己生活關系更緊密的東西,如何保住“飯碗”是最受關心的問題。
朱秀英今年45歲,曾是石家莊一家紡織企業的職工。單位倒閉後,她先在當地一家商店當營業員。從去年開始,經親戚介紹,她應聘成為天津一家物業公司的保安,擔任天津某大學的宿捨樓管理員。
每天下午5點20分至第二天凌晨1點20分是朱秀英的上班時間。在這8個小時內,她不僅要負責來訪人員登記,將樓內學生反映的各種問題登記並向上匯報,還要整理擺放樓外的自行車、上樓巡視等。
說到休假,朱秀英說,像我這麼大歲數,能找到這麼一份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公司對工作時間要求很嚴,請假都不敢提,何況休假。
朱秀英說:“我們不能遲到早退,基本每晚都會有人來查崗,發現遲到早退者一律扣工資。”為了避免被扣工資,她一直准時上下班。如果真有事情需要休假,就要損失當天的工資和飯補了。不僅事假如此,病假也照扣不誤。“如果一個月內請假超過4次,績效獎120元就別指望了。”
點評:勞動力供過於求,就業難,是帶薪休假制度落實不到位的重要原因。由於資方強勢,工作難找,擔心因休假被搶走了飯碗,使多數勞動者在考慮是否休假時顯得底氣不足;不規范的勞動合同,更讓不少人面臨隨時被解僱的無奈。只有不折不扣地履行好勞動合同,切實解決就業難題,帶薪休假纔能水到渠成。
微評
網友眼中的帶薪休假
@豫商雜志:帶薪休假是一個國家福利制度的體現,五一小長假也好,十一大長假也好,不如完善帶薪休假制度,讓大家能夠享受更多帶薪假期,不用集中在十一、五一,堵車、景區爆棚等問題也自然得到緩解。
@Cathy-芳芳:春節期間的七天假,上了四天班,只休了三天,還有兩天是本來應該休息的周末。都說享受七天長假,哪裡來的享受?
@海上有潮汐:帶薪休假,我們從來不執行,問其原因,答曰:沒有單位執行。在以“計件制”為考核的制約下,休假意味著沒有薪水,所以,很多人放棄休假,節假日休假還會少了三倍工資的薪水。
@我要說V:勞動者在“就業權”和“休息權”之間選擇前者,這與維權成本較高、職能部門監察督查力度不夠有關。
@黑色幽默不會笑:最近帶薪休假話題很熱,報道中總有這麼一句“調查顯示,休假條例出臺後,機關事業單位和大型企業已經基本執行”。我很懷疑結論從何而來。本人所見,機關事業單位是沒有執行帶薪休假的,原因很簡單:領導都不休,你敢休嗎?
@東曹掾屬:休息也是發展的動力。人的休息權利應該得到充分保障,對休假的認識也應該做相應的調整,不能在“休假”和“不敬業”之間畫上等號,提倡可持續發展,不應鼓勵透支將來的一時拼搏。(據人民微博、新浪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