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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重慶視障人士鄭建偉用手摸出雅思6.5分的成績,進入英國埃塞克斯大學讀碩士。
這個勵志故事的背後,是當前中國高等教育對視障人士受教育權利保障不足、專業受限的現狀。如果視障人士希望繼續進入高校讀書,只能通過“單考單招”的形式,或者像鄭建偉一樣,出國深造,接受更高的教育。
行為藝術表達渴望高考
教育考試部門不提供盲文試卷,這從一開始就剝奪了盲人平等參與高考競爭的機會。
10月14日上午,視障人士王瑞在兩位志願者的陪同下,到位於西單的教育部門前上演了行為藝術。
志願者手持一塊代表大門的塑料板,門楣上標有“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字樣。王瑞從一旁走向這扇“高考之門”,卻因大門緊鎖而碰壁。門鎖上掛有“不提供盲文試卷”的告知牌。
王瑞表示,因為教育考試部門不提供盲文試卷,等於從一開始就剝奪了盲人平等參與高考競爭的機會,這樣全國的盲人根本不可能考入自己向往的大學,“我只想為我們爭取一個最基本的教育權。”
和很多盲人一樣,王瑞通過“單考單招”上了長春大學特教學院,但由於可供盲人選擇的專業只有針灸推拿和音樂,她不得不選擇針灸推拿專業。
“難道盲人只能做按摩嗎?”王瑞疑惑。同樣畢業於長春大學針灸推拿專業的,還有鄭建偉。
2006年,畢業後的鄭建偉進入一家中醫院針灸科工作,盡管是國家承認的本科畢業,卻得不到衛生部的承認,無法獲得醫生資質證明,而且拿的工資比中專生還少,醫院幾次上調工資,都沒有鄭建偉的份兒,他多次找到領導理論,終於上調了工資,但仍是全院最低的。
遭遇不公平對待的鄭建偉一直想讀研究生,他要證明“盲人不是只能做按摩師。”
“但國內沒有能夠接收盲人研究生的學校和專業,要進一步深造,只能出國”,鄭建偉說。
2008年起,鄭建偉開始自學英語。靠著一雙手,他摸出了雅思6.5分的成績。
今年3月,他被英國埃塞克斯大學錄取。9月30日,他獨自來到英國開始了研究生課程學習。
選擇專業多局限按摩和音樂
招生專業的局限讓全國大部分盲人只能選擇按摩和音樂兩個專業。
在鄭建偉看來,盲人無法參加高考和接受更高的教育,緣於糟糕的視障者教育制度的設計。
“大部分盲人從小就要進入盲校讀書,然後上中專讀按摩專業,畢業出來做按摩師,即使進入高中,上了大學裡的特教學院,還是讀按摩或音樂專業,沒有其他選擇。”鄭建偉說。
北京25歲的視障人士岳青(化名)也曾夢想參加普通高考,學自己喜歡的歷史專業。
為了讓盲生順利參加高考,岳青所在的盲校多次找到教委,同學們也紛紛寫了聯名信,但爭取到的結果也只是低視生可以參加普通高考,做大字號的卷子,盲生則被拒之門外。
岳青最終不得不通過盲生特有的“單考單招”途徑,選擇了北京聯合大學的針灸推拿專業。
目前,中國絕大部分地區實行的是已推行了20年的盲人高等特殊教育制度,即限定國內的幾所大學可以通過自主命題組織考試的形式招收盲人。
鄭州億人平中心執行主任謝斌認為,招收盲人的大學全國的本科也不到十所。據統計,中國現有盲人1700餘萬人,大學每年招生的總數不到200人。
此外,他認為,招生專業的局限更是讓本來就少的考生只能選擇少數專業,除了上海的部分學校可以選擇心理學專業外,全國大部分盲人只能選擇按摩和音樂兩個專業。
無障礙考試遭遇執行難
多數省教育考試院回復未接到盲生申請和未提供高考盲文試卷的原因是盲人均通過特殊教育單獨招生的形式參加特殊高考。
實際上,中國對有盲人參加的各類昇學考試提供盲文試卷的要求早已立法。
2008年修訂的《殘疾人保障法》規定:“國家舉辦的各類昇學考試、職業資格考試和任職考試,有盲人參加的,應當為盲人提供盲文試卷、電子試卷或者由專門的工作人員予以協助。”
2012年,國務院頒布《無障礙環境建設條例》,重申了上述規定。
法律已有明文規定,但實際執行並不如此。
據2012年6月6日的青島早報報道,曾有一位山東籍盲人高中畢業生申請通過盲文試卷參加普通高考,省市兩級教育部門也逐級上報了,但最終,教育部在高考前拒絕了這一申請,並答復稱,即使讓她參加普通高考,並且被高校錄取了,但目前普通高校沒有能力培養盲人學生,也無法提供盲文課本,她無法接受普通高校的正常教育。
今年6月高考期間,王瑞曾與幾位朋友向教育部及全國31個省級教育考試院申請有關提供高考盲文試卷的信息公開。
在法定答復期內,只有不到十個省份給出答復,並且多數省教育考試院回復稱,未接到盲生申請和未提供高考盲文試卷的原因是盲人均通過特殊教育單獨招生的形式參加特殊高考。
針對當前盲人高考的有關問題,以及未來的改革措施,京華時報記者於10月15日致電教育部要求采訪,並將采訪提綱發送至教育部新聞辦公室,但截至記者發稿時,教育部並未作出回應。
盲人高考所需條件均可努力解決
因為高考試卷有嚴格的保密制度,如果只是為了幾個盲人考生,就需要將一批人封閉起來將試卷譯成盲文,成本較高。
事實上,國內的很多統一考試都為盲人提供過多種形式的考試便利,比如高等學校自學考試,通過提供電子試卷或者人工協助讀寫的方式基本實現了盲人無障礙參加考試。今年,安徽省招錄公務員的統一考試中,在筆試階段也為兩名盲人考生提供了電子試卷和專門的無障礙考場。
長期在盲校從事計算機課教學的一名老師表示,目前國內盲校基本普及了計算機教學,利用現在比較成熟的電腦屏幕朗讀程序教授學生使用電腦,所以電子試卷應該是未來解決盲人考試問題的有效方案。“至於盲文試卷,這個困難也不大,高考試卷不是還有少數民族語言的嗎?無非是一個翻譯問題。”
對此,鄭建偉更是深有體會。
在雅思考試中,鄭建偉就得到了一份盲文試卷,“題目跟普通考試難度一樣,只是試卷換成了盲文,有近100頁,考試時間也增加到了12個小時。”為讓鄭建偉更好地適應考試,英國總領館文化教育處事前還為他進行了一次模擬考試,並調整了科目順序,讓他先考口試,以免到最後太累。
北京聯合大學特殊教育學院教授許家成認為,問題在於很多人認為出盲文卷子成本高。“因為高考試卷有嚴格的保密制度,如果只是為了幾個盲人考生,就需要將一批人封閉起來將試卷譯成盲文,成本較高。”
但許家成認為,這些完全可以采用電子輔助機制,編一份盲人電子考卷,讓他們在網上參加等方式解決。
盲人應與普通人一同融合教育
現行的盲人教育制度讓視障人士從小就被隔離,這會導致他們不知道如何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也不知道如何跟視障人士接觸。
為了迎接盲人學生,高校到底應該做怎樣的准備?
對此,許家成表示,盲人只要接受一定的訓練和心理教育,他們接受高等教育的條件完全存在。
考上了北京聯合大學針灸推拿專業的岳青並不甘心,她向學校的領導申請調換專業,最終她被調至特殊教育專業與健全的學生一起學習。
岳青成為北京聯合大學特教專業首名盲人畢業生,現在中國盲人圖書館做出版校對工作。
許家成表示,歸根結底,還是人們觀念上的問題。“普通人認為盲人看不見怎麼學習,其實盲人可以學習法律、播音主持等文科專業”。
但許家成並不主張把盲人集中起來單獨學習,而是讓盲人和普通人一起隨班就讀,就是融合教育。他舉例,美國盲人大多從小學開始就進入普通學校和健全學生一起隨班就讀,他們不僅可以讀單考單招的專業,還可以讀其他專業,甚至碩士、博士。
河南博揚律師事務所律師黃銳也表示,現行的盲人教育制度讓視障人士從小就被隔離,去很遠的地方上盲校,這會導致他們不知道如何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也不知道如何跟視障人士接觸。
對於國內的情況,鄭建偉直言,應取消盲校和高校特教學院的設置,把這些老師分配到各普通學校協助視障人士完成學業,並從立法上給予保障,使提供無障礙學習條件變成義務。
畢業後,鄭建偉希望回到家鄉的學校做名教師,通過自己的努力,提高盲人孩子的教育質量,“如果有一天,普通高考的大門向他們打開,你們將看到這些孩子已經准備好了,他們會證明自己並不比任何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