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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歲的王興宇在武校裡已經能夠自己照顧自己
王興宇最要好的小伙伴喂他喝了點熱水說:『明年我就不來了……』
回到父母身邊,王興宇終於有機會讓爸爸媽媽幫他穿衣服了。
在家門前曬著太陽,王興宇給老奶奶喂了一顆糖。
閱讀提示:收拾行囊,踏上歸程,世界上最大的人口遷徙再次拉開帷幕。13年前,從大河報記者陪一名破爛王回家過年開始,每逢春節,大河報一直在重復這項『簡單工作』,記者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長城內外,所陪對象也從破爛王延伸到鋼筋工、廚師、教師等。今年,我們要陪的是一個從山東來河南習武的6歲男孩王興宇。
這是他不同尋常的一個春節,半年前,他孤身一人到遠離家鄉的河南登封習武,父母送他來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他接受鍛煉,像個男子漢。這又是他尋常的一個春節,因為他與塔溝武校的3萬多名孩子一樣,習武強身,讀書識字……
半年前你倆咋還不走?
1月10日下午,當牌號為『魯A××739』的銀灰色小轎車緊挨著塔溝教育集團的大巴車停下時,山東漢子王允森長長地出了口氣。打開車門,顧不得長途奔波的疲勞,他從後備廂掂出一個大紙桶,裡面是兒子愛吃的雞腿和薯條。
『一個多月沒見,不知道現在啥樣了。』來自山東章丘的王允森雖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但他的主要工作卻不是種地,而是推銷當地聞名全國的工地塔吊機械,登封是他的業務擴展地,這纔讓他了解到了塔溝。
『我常年在外跑,兒子跟著他媽和他奶,越來越女性化,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還經常生病。我一狠心,就把他送來了。』王允森一邊快步往兒子宿捨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對大河報記者說。前邊,傳來震耳欲聾的『嗨,嗨』聲。
回憶起去年6月送兒子來塔溝時的情景,王允森說,『感覺像做夢』。剛滿6歲的王興宇『學過琴,練過柔道』,但『娘娘腔』越來越嚴重,就連走路也『扭扭捏捏』起來。背著父母,王允森做通了妻子的工作,兩人一起把兒子送到了登封塔溝武校。
報名、交費、領服裝,王興宇蹦蹦跳跳地跟著父母,笑得很燦爛。傍晚,父母要走了,一臉茫然的王興宇連聲催:『走吧,走吧,你倆咋還不走?』那時,他還不知道會與父母分開這麼久。
一轉身,身著紅色校服的小男生融入到幾萬名練武少年的海洋中。『不好找,個頭差不多,衣服又一樣,都是黑乎乎的臉……』從回憶中拉回現實,掂著紙桶的王允森上上下下跑了幾棟樓,仍沒找到兒子—學校不允許學生帶手機,教練不接電話,可能正在訓練。
『來這兒做好兩件事兒就可以了,習武強身,讀書識字,爭取文武雙全。』王允森又想起了當初送兒子來時教練說的話。
半年後我要回家了?
『興宇!』王允森跑過去,一把把兒子拉入懷中。兒子卻仰著頭,瞪著兩眼,一句話也不說。『我是你爸,兒子你咋了?』王允森有點急了。『嘿嘿,嘿嘿……』王興宇仍沒說什麼,父子倆就這樣抱著,站在人來人往的校園中,像尊雕塑。
過了好一會兒,回過神的王興宇纔仰起小臉,怯怯地問了句:『我媽呢?』『給,跟你媽說話。』王允森撥通了遠在山東老家的妻子的電話,因為打工的服裝店內走不開,她沒一起過來。『媽,我想回家。』王興宇帶著哭腔……
晚餐時間到了,王興宇上的是全托班,到了食堂,他按往常慣例盛了一份米、兩樣菜和一小碗紫菜蛋花湯。可一坐到桌子上,紙桶內雞腿的香味立即吸引了他,王允森拿起一個雞腿塞進兒子口中,又心疼地摸摸他的小黑臉:『瘦了,但明顯結實了。』
當初剛送兒子來的時候,夫妻倆不放心,在登封住了一星期,每天偷偷跑到學校暗中觀察,發現兒子凌晨5點半准時起床下樓跑操,下午排隊去洗澡,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啥都不會,這纔放心離去。後來王允森推銷產品又來過一次登封,但由於學校管理很嚴,他沒能帶兒子出去大吃一頓,所以,這可能是兒子半年來第一次吃到真正意義上的大餐。『慢點吃,別噎著,都是你的!』王允森愛憐地在兒子臉上輕輕擰了一把。
吃飽之後,王興宇從剛見到爸爸時的『不敢相信』很快轉入亢奮,他向爸爸『借』了5元錢,跑到小賣部買了兩大包奶糖。『長大還你』,他笑著跑回宿捨,給捨友們挨個兒發糖,『我要回家了,我爸來了』。
『我媽下午也來,她坐飛機接我回家。』來自江西的施明初一臉羡慕地看著王興宇。『你為啥這麼小就來練武?』大河報記者問他。『我在家不聽話,老讓買東西,我媽就把我送來了。』施明初開始哭了,『明年再不來了,他們老打我』。『誰打你了?欠揍!』很快,又一場『混戰』開始了。
『章守航!』『到!』『王興宇!』『到!』生活老師丁白玲開始大聲點名,『毆斗』立馬停止。『這幫小子,一天得打多少架?來這兒的孩子,要麼在家不服管,愛打架,要麼就是太老實,家長希望來這兒鍛煉鍛煉,我們晝夜提心吊膽,一會看不到就出事』,丁白玲說,『王興宇還算聽話,但太老實,我現在每天晚上都讓他和我一起睡,怕他受欺負,也怕他凍著』。
鋪床、洗澡,啥都能自己乾。王允森滿意地看著兒子,『自理能力強了,要的就是這效果,早點睡吧,明天一早走』。
過節了小伙伴再見
凌晨5點半,伴隨著急促的起床號聲,王興宇一骨碌爬起來,洗臉、刷牙……
10分鍾後,一排排整齊的隊伍在嵩山的晨曦中喊出了震耳欲聾的口號聲:『一、二、一,一二三四!』
幼兒班的練功場在室內,教練韓艷偉領著他的17名隊員開始了晨練。跑步、預熱、踢腿、下叉,半小時過後,王興宇的小臉上布滿了汗珠。等在一旁的王允森笑著對大河報記者說,『還是在這兒好,雖然吃點苦、受點罪,但基本功肯定能打紮實,這要是在家,肯定起不來』。
早飯過後,一群即將離別的小朋友聚在一起照了一張合影。與王興宇玩得最好的王卓恆拿出自己的茶杯,親自喂他喝了點熱水。『明年我就不來了,有機會到上海去找我玩……』這群來自全國四面八方的小小少年,在春運的大潮中即將天各一方,合影照中,不知明年有幾個還能在塔溝相見。
辦完離校手續,王興宇父子融入到塔溝一年一度的離校人潮中。停車場上,晃動著全國各地的車牌號。裝好行李,王興宇急不可待地催爸爸快開車,並一遍遍問:『我們幾點能到家?』
『霧大,聽天氣預報說,今天山東可能還有小雪,我們到山東境內再吃飯吧。』王允森一邊開車,一邊與兒子商議著。
迷迷糊糊中,王興宇進入夢鄉,手中握著五毛錢,嘴角掛著甜甜的笑。『累了,也困了,聽生活老師說,他昨晚一宿沒咋睡,現在知道對錢親了,以前在家還不會花錢呢。』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大河報記者懷中睡著的兒子,王允森一臉的幸福。
中午飯是在服務區吃的,每人30元,雖然大多數人在抱怨菜難吃、米不熟,可睡醒了的王興宇卻蹦蹦跳跳地自己去打了一大份自助餐。『能吃完那麼多?』看到兒子盛的飯和自己盤裡的差不多,王允森不放心地問。
顧不得回答,王興宇埋頭吃著。『老師說了,吃飯時不讓說話。』風卷殘雲般,一粒米也沒剩,『老師還說了,吃飯不能剩』。
進步不小,以前在家吃飯都是大人給他盛,有時他奶奶端著碗攆半天纔能喂下一口,現在飯量大了,還知道珍惜糧食了,王允森說。
『出發嘍,下一站,到家!』王允森在兒子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繼續趕路。
下高速沒多遠,章丘到了。
『知道這是哪兒嗎?』王允森邊開車邊問兒子。『知道,墨泉,咱倆冬天還在河裡游泳呢,那不是咱家的樓嗎?』王興宇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