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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濰坊西南40公裡外的老家庵泉村,金紅的三爺爺臉上笑成了花,他指著金紅屋牆上一排排的獎狀說:『嬌嬌(吳金紅的小名)是我們全族人的驕傲。』
連金紅三四年沒進過廚房的舅舅,也重新找了家小飯店,顛起廚房的大勺,『想掙錢給嬌嬌買個筆記本電腦』。因為年邁手慢,他老是挨店老板的罵。
可是,就在舅舅將要發工資、可以給外甥女買電腦的前一天,厄運降臨在這家人頭上。為了盡早回來不耽誤晚上的活兒,一家人拿了錄取通知書、吃了口飯便立即往濰坊趕。由於頭一天通宵工作,吳光亮在開車時禁不住打起瞌睡,機動三輪車重重撞在一個路中央油桶大小的石墩上。
全車的人都被甩了出去。在三輪車上已睡著的吳金紅,被拋出三四米遠,頭部和頸部正好砸到路牙石上面。鮮血浸紅了孩子黑白相間的裙子。母親再怎麼叫她的名字,閉上眼睛的吳金紅再也沒有醒來。
經醫院鑒定,吳金紅確定為腦死亡。
『沒空去死,我只能堅強地活。』吳金紅曾在日記裡寫道。可是,這個躺在重癥監護室裡的姑娘,醫生判斷『99.99%是不可能再醒過來了』。
在母親眼裡,這是一個多月來女兒最安靜的樣子。之前盼望錄取通知書的日子裡,金紅『怎麼也安生不下來』。白天在一個食品廠打工,站13個小時,貼2000多個標簽,晚上回去立馬給有些聾啞的大伯打電話問通知書到沒到:『大爺,你知道我什麼心情嗎?』
母親守在重癥監護室外面,身上的傷只做了簡單包紮,嗚嗚地哭著。父親吳光亮不敢面對自己的女兒,躲在角落,陷入深深的自責。
他們說對女兒有太多的愧疚,『19年了,別的女孩能有的,很多我們都給予不了』。高考後花60塊錢給女兒買的裙子——在二姑眼中就像『一條足夠長的大T恤』——成了這個愛美的女孩一生中唯一的一條裙子。而之前她本來看上一條199塊錢的,但是嫌貴很快拉著媽媽走開了。在女兒看來,這條裙子已是足夠『奢侈的禮物』,她准備留著上大學時再穿。
這個女孩卻和母親一樣感到『愧疚』。她覺得自己活這麼大,對家人的回報『近乎為零』。
高考後的一天,她半開玩笑地告訴母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就把我的遺體捐獻出去。』母親急忙打斷女兒:『你身體棒棒的,瞎說什麼!』早在學校的時候,她就和好友也提過這個想法。
女兒說過的話,再次浮現在母親的腦海裡。她和丈夫商量著,想讓孩子做最後一次主。但是,這個想法遭到親屬和族人們的反對。『整個家族上下五代三百多人,大多是反對捐獻的』,並表示願意捐錢給孩子治病。看著金紅從小長大的二姑最捨不得,說得口氣也最重:『那豈不是讓孩子「死無全屍」!』
『這個閨女知道有這一天,(把器官捐給別人)我就覺得孩子還活著。』頭發亂蓬蓬的田敬芬抽泣著說。親屬們終於停止了勸說。
8月11日,面對一份擺在面前的《中國人體器官捐獻自願書》時,田敬芬的手一直在顫抖,『手抖僵了,繃緊了,抽筋了』,周圍的親屬一片抽泣聲,金紅的主治醫生壓抑地跑出去透了口氣。
當天下午2時19分,吳金紅被推進手術室,她的心髒、肝髒,還有兩個腎髒被摘取,並成功移植給別人,4個人的生命得以延續。她也成為昌樂縣第一例、濰坊市第五例器官捐獻者。
『命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搞不清』,田敬芬讀書不多,當有人告訴她,主要器官移植後,受捐者做事的習慣會跟捐獻者一樣,她信了。但她又覺得,『我們的女兒不應該是這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