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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第28個世界艾滋病日。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性病艾滋病預防控制中心發布的數據報告顯示,近年來,我國青年學生艾滋病疫情增長較快,2015年1月至10月,共報告2662例學生感染者和病人,比去年同期增加27.8%。
據天津市衛生計生委介紹,截至今年10月底,本市新發現並報告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698例。近年來,本市報告青年學生病例增速較快,截至今年10月底新發現學生病例50例,較2014年同期增長了38.89%。全部青年學生報告病例均為男性,以男性接觸傳播為主,佔所有新發現病例的87.18%。
早在很多年前,社會各界開始大力宣傳預防艾滋病的相關知識,但時至今日,一些大學生的防艾意識卻依然淡薄。近日,天津市某高校的三名大學生艾滋病感染者接受了記者采訪,看似樂觀的他們有著不願提起的往事,也希望用自己的經歷給同齡人以警示,不要讓悲劇再度上演。
講述1
小瑞:不敢想象母親知道會怎樣
小瑞(化名)今年20歲,1995年出生,南方人,來天津上大學是他的夢想。小瑞有一個特殊的家庭,父親在他小學的時候突發腦溢血不幸去世,年幼的他和母親相依為命,在他的記憶裡,父親是家裡的頂梁柱,和母親的感情也非常好,父親這一走,家裡『崩塌』了,一段時間,他和母親靠著親朋的接濟生活,『那時候學校還組織捐款,因為實在沒錢吃飯了。』小瑞說。母親為了養活小瑞,每天在外面奔波,積勞成疾,患上了癌癥。『我好心疼我媽。』小瑞說,『我以為快要失去她了。』那時候,小瑞只有12歲。母親經歷了幾次搶救,挺了過來,她上午去醫院打針,下午工作,晚上照顧小瑞,就這樣母子倆挨過了最艱難的那幾年。
上初中的時候,小瑞發現自己的性取向和其他男孩子不同,是同性戀。『那時候真的很懵懂,又很天真,覺得自己開心就好。』進入同性戀的圈子後,小瑞找到了釋放自己的方式,『很多事情,不能跟媽媽說,不能跟朋友說,只能憋在心裡。這個圈子不同,大家都是陌生的,可以肆無忌憚地說自己的心事,也能很好地得到精神和肉體上的滿足。』小瑞說。
進入這個圈子,最先知道的就是艾滋病的高發,小瑞也成了一名恐艾患者,就是一種對艾滋病的強烈恐懼,並伴隨著焦慮、抑郁、強迫、疑病等多種心理癥狀和行為異常的心理障礙。16歲,小瑞第一次檢查了艾滋病。『不敢去正規的醫院,怕周圍人的眼神,也不知道怎麼跟醫生說。』小瑞說,『我們那邊有一個檢查的地方,這圈子裡的人都知道,我就去了,檢查結果正常,松了口氣。』
今年高考結束,小瑞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大學,也拿到了駕照,一切是那麼順利。8月份,在來天津報到之前,小瑞再一次去檢查了艾滋病,『其實我當時心裡有點嘀咕,雖然沒有什麼癥狀,但還是擔心。』果不其然,檢測結果顯示他的HIV呈陽性,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結果出來後,他異常淡定,『我不怨恨任何人,自己作的,自己承擔,唯一擔心的是我媽媽知道後會怎樣?』小瑞像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家,媽媽已經做好飯等著他,他什麼都沒有說。那段日子很煎熬,看到媽媽就覺得很對不起她。『父親去世後,我就發誓要讓自己變強,來保護和照顧媽媽,可現在這樣的身體還怎麼變強?』
接下來,小瑞按時來天津到學校報到,和其他孩子一樣上課回宿捨。他的身體情況沒有告訴任何人,怕同學們知道後異樣的眼神,怕學校知道後會將他『隔離』,怕朋友知道後會遠離他,也怕給他們增加負擔。『因為媽媽還不知道我的病情,我只能在外面打工掙錢看病。』小瑞說,『想過很多次媽媽知道時的樣子,也許會接受,也許哭或者崩潰,不知道,不敢想,我害怕。』
以前小瑞覺得自己挺陽光的,自從得病,失去了學習的興趣也失去了玩的興趣,每天過著上課回寢室兩點一線的生活。不想回家,怕看到媽媽期待的眼神。以後可能會在北京天津發展,唯一希望的是能有單位接納他。
講述2
小鵬:媽媽至今也沒有接受……
小鵬(化名)21歲,1994年出生,2013年9月查出了HIV呈陽性,感染了艾滋病,至今已有兩年時間。『我還好,之前就比較了解艾滋病,它只是個慢性病,只要避開幾個傳染源,就可以正常地生活,也不會傳染給其他人。只是,媽媽至今都沒有接受我的病。』
得知小鵬生病,對媽媽的打擊很大,完全接受不了,媽媽的精神處於崩潰的邊緣。因為是獨生子,小鵬的爸媽視他如寶。上大學、畢業、找工作、結婚、生子……在爸媽眼中,這樣的人生應該順理成章地發生在小鵬身上。從沒想過小鵬會是同性戀,更沒想過他會染上了艾滋病病毒。『母親就是天天哭,會教育我,但也沒有辦法。』上大學後,擔心兒子的身體也怕他再出去和『圈子』裡的人聯系,小鵬的媽媽到天津來陪讀了,『她在這邊找了份工作,每天就是工作和看著我。』小鵬說。
『像我們這些從封閉的小城市到大都市上學的人來說,大城市的一切都吸引著我們,也會迷失自己。』剛剛得知患病的小鵬,曾經恨那個讓他感染的人,會怨恨為什麼不幸降臨在他的身上,時間久了,那種恨意漸漸淡了,只是希望自己好好地活著。
小鵬的病情學校是知道的,也有一部分同學知情。『說不在乎,也會有不開心的時候。比如一個同學很久沒聯系,我就會擔心,他會不會因為知道我的病情而不理我。』而學校裡也傳出了一些風言風語,小鵬坦然地說他還是會怕別人心存芥蒂的眼光。
一次偶然的機會,在網上認識了『艾馨家園』,這是一個由艾滋病感染者阿勇組建的公益組織,為其他艾滋病感染者做心理疏導和乾預,也提供艾滋病的相關知識講解。『特別感謝勇哥,讓我收獲了很多,我還是那個樂觀的我。』
講述3
小餘:堅持治療,不放棄自己
小餘(化名),1994年出生。他是個文靜的男孩,個頭不高,皮膚白皙,有些書生氣。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和小瑞小鵬的滔滔不絕相比,小餘有些靦腆,有些拘謹。當時知道染病後,小餘就先告訴了父母,從起初的無法接受,到慢慢接納,小餘很感謝父母的關愛。他是個幸運的孩子,他父母不僅沒有放棄他,反而給了他更多的幫助,並開始學習艾滋病的相關知識。
今年9月開學,小餘把自己在家鄉那邊的病歷資料轉到了天津的疾控中心,在一次例行檢查時,認識了阿勇,『我認識勇哥是個巧合,也是我的幸運。』通過阿勇,他認識了很多同齡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我們在一起可以無話不談,可以肆無忌憚的說我們的病情,對於一個外地人來說,很溫暖,也並不孤單。』小餘說。通過定期治療,小餘的病情有所緩解,已經停藥20多天了,身體並沒有什麼異常。小餘說:『我希望通過我們的故事,讓其他艾滋病感染者了解到,不要放棄自己,振作起來,可以更好地活著。』
在三個大學生的講述中,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一個名字——『艾馨家園』,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團體呢?為什麼這個名字在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群體中如此知名呢?又是什麼樣的人,創辦了這樣一個組織呢?
『艾馨家園』
從網絡走入現實
『艾馨家園』這個名字對於本市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來說並不陌生,早在2009年10月,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阿勇就在網絡上建立了『艾馨家園』的QQ群,通過網絡聊天的方式,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以心理支持和乾預。『艾馨家園』的辦公室正是由QQ群演變而成。現如今,坐落在南開區的『艾馨家園』工作室,已經成為了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心靈家園,遇到病情上的問題或是煩心事,都會到這裡來坐坐。工作室並不大,幾張桌子,兩個三人的沙發,裝修的略微簡單,卻不失溫馨。
阿勇是一個瘦高個帶有濃郁藝術氣質的男子,『艾馨家園』創始人之一,他的經歷十分傳奇。阿勇是天津人,上世紀60年代出生。早年大專畢業後進入一家大型國企擔任了十幾年的行政管理工作,之後下海自主創業,正當事業乾得風生水起的時候,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那是2005年7月。
此後,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先後三次住進天津市傳染病醫院接受治療,也經歷了艾滋病最嚴重的階段。據阿勇介紹,那時候他已經在服用二線藥物了,這是艾滋病病人服用的最後一種藥物組合。到了這個階段,也就是艾滋病最嚴重的階段了。長期服藥的副作用導致他的腳末梢神經萎縮,嚴重的腹瀉造成他十分消瘦。所有這些不適都沒有將他打倒,阿勇積極參加各種國際和國內艾滋關懷機構的學習,掌握了艾滋病的知識。就在記者采訪前夕,阿勇剛從上海回來,他參加的是《2015艾滋病學術交流大會》,來自世界各國和中國國內著名的艾滋病專家、臨床醫生、疾控工作人員以及社區組織代表參加了大會。『每年我都會參與這樣的大會,為的就是了解全國的艾滋病發病情況,也能獲得更多的知識,與「艾馨家園」的成員來分享。』阿勇說。
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每個人的內心並不是都很強大,有些人知道患病後,生活失去了信心,無心工作,消極生活,甚至有輕生的念頭。而『艾馨家園』就成了與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溝通的橋梁。阿勇說:『剛剛確診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人往往心存恐懼,因為對這種疾病不了解。他們希望獲得正確的信息,我們會及時提供諮詢,比如還能活幾年之類的問題,給感染者以明確的答案和解釋。服藥後,因為明顯的副作用,還會產生對服藥的恐懼,我們會及時教給他們正確的方式,處理這些副作用。隨著免疫力的降低,機會性感染的幾率增加,我們還會教給感染者如何處理。』
『我們每周都會有聚會,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交流的機會,我們的成員來自各行各業,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共同的認識,那就是艾滋病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可怕,也根本不必因此而失去生活的信心。』阿勇說。
對於大學生成為艾滋病病毒感染率高發的人群,阿勇也有著很深的感觸。『目前「艾馨家園」成員700多人,「90後」大學生就佔據了100多人。』阿勇說,『大學生這個年齡階段,本身是一個活躍的時期。很多人在青春期第一次離開家,離開了父母,也少了種種約束,沒有了約束,他們可能會在性的需求上會更加放縱一些,難以把握自己。』
另外,大學生性安全知識缺乏,不知如何保護自己。一般大學生男女情侶發生性行為會使用安全套,而『男男』之間因為沒有避孕需要,大多不會采用防護措施,導致『男男』成為大學生艾滋病感染最高危的群體。『大學生雖然是知識群體,但缺少防艾滋病和避孕常識是不爭的事實,許多同學不知道危險性行為會傳播艾滋病,有的同學甚至還認為蚊子叮咬會傳染艾滋病。』阿勇說。